舌尖上的老味道卤虾酱散文

2020-04-24散文

  周末,小表妹回家看望她的母亲、我的姨妈,姨妈特意让她给我带来一瓶卤虾酱,说是让我调剂一下自己的胃口。自打我的母亲去世后,姨妈就像一位母亲那般关爱我,尤其是我患乳癌后更是关怀备至。我还未等小表妹离开,就急忙打开瓶盖,一股充盈着海的味道的咸鲜香气直扑鼻翼。小表妹看我急不可待的样子,冲我直笑。“姐,我妈说了,这卤虾酱是咱们的四舅自己用虾虱子糟的,绝对干净而且味纯。”我用手指轻轻一蘸透着红晕的卤虾酱,然后伸出舌尖一舔手指,“哦,卤虾酱,还真是儿时的那个老味道。”

  舌尖上品尝着老味道,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轻轻地,唯恐遗漏了每一个细节。

  记忆里,卤虾酱是故乡人几乎常年可食的一道“下饭菜”。故乡人给就着饭吃的“下饭菜”叫“盐净”(同音),每到饭前,孩子们常常是眼巴巴地缠着自己的妈妈,“妈,今天给我们揍(做)点啥‘盐凈(同音)’吃啊?”“今天给你们揍(做)点卤虾酱焖黄豆吃。”说罢,女人麻利地去院里抱柴,然后点火做饭。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帮着妈妈拉风箱,灶膛里的火苗在劈哩啪啦的声音里越来越旺。女人从水缸里舀一瓢清水放入大铁锅里,然后再从盛卤虾酱的瓷坛子里用勺子取出适量的卤虾酱放入大铁锅里和水一起搅拌,最后再放入白色的玉米面不停地搅拌,为的是受热均匀和不糊锅底。玉米面要稍微有粗糙感细微颗粒的那种,不然细粉状的熬制出来会有粘稠的感觉。不用一滴油,故乡的巧妇们日积月累,将依次投放的水、卤虾酱和玉米面的比例搭配得恰到好处,做出来的卤虾酱焖黄豆才会鲜香咸淡可口。“大丫,你快来帮妈搅和一下锅。”大一点的孩子,常常是妈妈最好的帮手。女人腾出手,将事先和好的一瓦盆黄玉米面拿到灶台上,一双看着粗糙但灵巧的手又开始不停地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大铁锅的内沿锅边上贴满了一圈金黄,正在焖制的卤虾酱的咸鲜香气被逼进一个个金黄的玉米饼子里。此时此刻,说不定那一个个金黄的玉米饼子,巴不得等着卤虾酱的香气入怀呢。等到玉米饼大约七八成熟的时候,泡发好的黄豆们该上场了。女人把一粒粒泡发好的饱满且精神抖擞的黄豆撒进大铁锅里,大铁锅咕嘟咕嘟地滴冒着泡,有淘气的黄豆顺势钻入锅底。不一会,勾人馋虫的一盘卤虾酱焖黄豆就在眼前了。原来本是泛着红晕的卤虾酱,此时是透着粉嘟嘟的可爱,被白玉面的纠缠、裹挟,再加上火的温度,瞬间变成了一坨静美的粉白膏体。而那后来居上的黄豆也是抢眼,像一颗颗金豆子若隐若现,似乎在勾引你挑起你的食欲。还没等你细细去打量一下出自巧妇那双粗糙的大手下的那盘杰作,一旦被端上了炕桌,不多时就会被大人、孩子们抢食一空了。“妈妈你揍(做)的卤虾酱焖黄豆真好吃啊!”调皮一点的孩子拍着小肚皮、打着饱嗝冲着妈妈嚷嚷,“妈妈,明天还给我们揍(做)卤虾酱焖黄豆吃中不?”女人收拾着碗筷,面带微笑连忙应声:“中,你真是个小馋猫。”这样的画面几乎是儿时农家院里天天出现的一幅温馨场景,我家也不例外。儿时的故乡人,不仅淳朴、善良、勤劳,而且是那么容易的满足,一盘卤虾酱焖黄豆就可以成为我们的美餐。

  说到卤虾酱,要想吃到上乘的好卤虾酱,那得自己糟,而且必须是用一种叫做虾虱子的海产品做原料。记忆里走街串巷吆喝声里叫卖的那些卤虾酱,大多是用“臭鱼烂虾”糟出来,自是不能与我外公亲手糟的卤虾酱相提并论。

  记忆里,外公尽管是一位少言寡语的老人,但是我与外公从来没有生疏感。也许儿时的我与外公的性格及其相近,这倒让我对外公有了更深的情感。虽说外公的家离海很近,但是外公并不是一位渔民,他只是一位农场里的普通农工。尽管外公不是渔民,但他却是一位喜欢大海的老人,外公喜欢海的程度,不亚于那些真正的渔家人。儿时,我是听着外公给我们讲关于与大海有关的故事长大的。我始终认为,只有真正喜欢大海的人,才可能用大海的孩子之一——虾虱子,酿造出海的特有的味道——卤虾酱。我知道,外公每次糟卤虾酱,他就像养育他自己的孩子那样付出自己的辛劳和汗水。因为有真诚的付出,才会有所回报,所以外公亲手糟出来的卤虾酱才会有至真至纯、无人能及的味道。

  骨子里,那个生我养我的故乡是故乡,而外公的家乡我也把它当成我的故乡,它们两者在我的心里有着同样的份量。记忆里,关于外公家的那些记忆更多、也更清晰,这也许是我把外公家当作故乡的一种缘由。

  春天,向来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故乡的春天更不用说了。就说故乡的大海吧,每到春天汛期来临之时,渤海湾里就会有虾虱子(也称乌虾)随着潮水像沙尘暴一样浩浩荡荡地从远海处滚卷而来。我想,也许是因为虾虱子仅有几毫米大小,故乡人用“虱子”这两个字命名于它应该是很贴切的。你可别小瞧了虾虱子,若是晴好的天,你碰巧赶上虾虱子们的一场“海事”,站在海边远远望去,你会看到群体浩大、状如海水中起伏着的一层层黑雾随浪从远处滚卷而来,甚是壮观。记得外公跟我说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故乡人又把虾虱子称作“雾虾”。就是这大海里最不起眼、甚至连名字都让人觉得低贱的虾虱子,才是糟卤虾酱最上乘的原料,是那些比它名贵许多的鱼、虾、蟹们是不可比拟的。

  记得儿时一到春天,我们几个孩子就会缠着我们的母亲带我们去外公家住上些时日,因为那个季节外公家会有海鲈子、海楞蹦、海蛏子、海蛤蜊等海鲜勾着我们的小馋虫。母亲自拗不过我们,常常是为了抄近路,从村南穿过一条大埝坝赶去外公家。一路上,埝坝两旁有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随风飘摇,白色的、粉色的、黄色的'、蓝色的、紫色的,它们或簇在一起冲路人挤眉弄眼,或是一枝独立绽放,给旷野带来一派生机盎然。臭美的我,常常因为蹲下来摘一朵野花别在耳朵边而落伍,母亲不时地回头催促我跟上她们的脚步。外公、外婆总是早早准备好我们喜欢吃的海产品,不过我最有兴趣的还是跟着外公去海边捞虾虱子,然后一起跟外公做卤虾酱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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