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经典散文

2020-04-25散文

  第一次见到婆婆是一个冬天。那时,我在教书。

  清晰记得那天我穿一件绿色的防寒服,头发高翘着,偏在左侧。很流行的紧身健美裤,一双黑色半高靴,很少有人穿的那种。一对蓝色的小皮球,一半白色,一半蓝色,在我的马尾上轻轻荡着。我的青春骄傲也张扬,如同我的性格。

  保媒的是我的校长。我就像履行他交给我的教学任务,在董老师的陪同下,来这个农家小院相亲,当时的感觉很像滑稽剧中的小丑,我藏在心灵的大柱子里,偷偷唏嘘着,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

  风,也像闻到什么味道,在树枝上跳跃着,一会儿缠住我的发梢,一会儿缠住我心底那脆弱的一角,我知道自己即将走入一个千百年来女人都要走入的角色,不管是责任还是规则,我是逃脱不了的。当风再次挑逗我的时候,我的眼泪慢慢变得咸涩起来,风竟然被感动了,在那个普通的小院子的房顶上悲愤的怒号。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院。四间小房子比我家的还矮,我对房子一直是盲区,居家对我来说,只要整洁安静温馨足矣。面积对我没有任何诱惑力。今天,挤居在城市的一角,沦为房奴,当我深刻体味到一个城市边缘人的辛苦无奈时,我才知道自己的愚蠢和悲哀。当我再次扬起高傲的头颅,无法面对自己的心灵时,我对自己说:收起你的盔甲,收起你的虚伪,脚踏实地的走每一步路吧。

  这个院子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四合院。东屋西屋南屋北屋,当我踏入的第一步起,我就知道今生我与这个院子有割不断的缘分了。那种被监禁的感觉笼罩着我,让我窒息。那棵梧桐树长在北屋的西窗下,枝干在北风中张牙舞爪,似乎想抓住什么。我一直担心被它抓住我的裤角,我再也迈不动四海之路,可冥冥中的注定是你我改变的了吗?东屋门口一棵槐树,白白的树干,像我前世里的一条路,我只有沿着它走下去,至于出口,不是我的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对这个院子的记忆,只有这两棵树,树,是我生命足迹的唯一见证。

  婆婆和公爹坐在炕上。第一眼看到婆婆,我想到自己的娘亲,她的眼神给我这种感觉。我也认定她是我的婆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的直感很强,强大到见到亲人时,我的血液会加速,会盲目的钻进某个套子,某个我心甘情愿跳进的陷阱。

  我的娘亲是个高大的女人,在我的眼里她可以吞进一切苦难,可以用她宽大的翅膀遮挡来自四面八方的风雨。婆婆娇小,一米五几的个头,瘦弱。咖色的上衣,身边两个可爱的孩子,后来知道是大伯哥的孩子。女孩在给奶奶梳头,调皮的在奶奶的头上扎起几个小辫子,婆婆温柔的笑着。男孩在玩积木,很专注。土红色的炕席上,一个茶盘,公爹悠闲地喝茶。公爹是个粗厚的汉子,看上去很冷漠,右脸角一个肉瘤,匆忙中,我只注意到这点。我的父亲是个平和的男人,公爹给我的感觉,在我的记忆里非常陌生。

  婆婆微笑着给我和董老师让茶,女孩亲切的来到我身边,叫我姑姑。一声姑姑,拉近了我和这个家的距离。之后,大伯嫂进来,还有姑婆,还有好多人,我没有抬头看,像一只走街串巷的猴子,我终于在女人的舞台上闪亮登场。

  依稀记得那间小屋子的墙上有男孩女孩用粉笔涂抹的痕迹。当我告诉校长那家太脏时,校长说,你不是庄户孩子吗?我最清醒的就是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户孩子,所以,默许了自己的婚事。其实,我唯一看中那家的就是那个女人的眼神:忍隐。

  谈婚论嫁,对每一个女人也许很重要。对我来说,不过是梧桐树上那片没被风吹走的叶片,即使再坚强,叶片上的伤痕也累累的像走过一个世纪,剩下的只有孤单的叶脉,只有心了。

  母亲极力反对我的婚事,也许只有她知道我在自己和自己较劲。孩子的心思,娘知道;娘的心事,女儿会理解吗?我在和整个季节较劲,和自己的生命较劲。当春天来临时,叶片知道我的心事,那棵槐树也知道我的心事,每一片叶子油光闪闪的,我要结婚了。

  我鄙视物质,就像我鄙视我自己。同学的爸爸赞成我找个公办教师,有很多人为我介绍对象,在介绍的人群中,有军官,合同工,这些对我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自己嫁了,完成这个过程,给母亲一个交代,给自己的角色一个交代。

  母亲拗不过我,说总得为你翻盖一下房子吧,老公答应翻盖。我想买一台洗衣机,中午去婆家吃饭时,婆婆说我村的河水清澈,全村的人都去那里洗衣服,洗衣机就是聋汉耳朵----摆设。婆婆的一句话,我的洗衣机泡汤了。我对老公说,想买一个席梦思床垫子,公爹插话了,你大嫂的弟弟结婚时的席梦思床垫子,因为不舒服,在墙边立着呢。公爹的一句话,我的席梦思床垫子随风跑了。我一直在想,他家娶个媳妇怎么这么简单?记得我二哥结婚时,二嫂因为一条头巾,纠结了半天。

  不知是公爹开玩笑还是当真,他在我去他家吃饭时说,把家中的大站橱找木匠修理一下,给我结婚用。婆婆看看我,小声说为我买新的,公爹瞪一眼,婆婆不说话了。公爹说这话时,老公出发,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没有掉出来。

  因为公爹这句话,我不再去婆家吃饭。学校没有食堂,我一直怀疑我是找婆家还是找食堂。一个叔伯堂哥是我的同事,婆婆让他传话,为我买新的家具。我告诉堂哥,如果我母亲陪送我这样的'大站橱,我也给她扔到沟里,我的忍耐力终于爆发。我是个俗人,却清高着。婆婆看懂了我,也看透了我。

  最后,公爹说给我两千元钱,什么事也不管。我自己买一辆凤凰自行车三百五十元,买一款进口电子表一百二十元。剩下的一千五百元,去几趟城里,我也不知道买什么,都说好事成双,我买的东西是单件,记得一件羽绒服,一双皮鞋。为老公买了最贵的皮鞋:五十二块五毛钱。给公爹,婆婆每人一双棉鞋,还有大姨婆的,这些是无偿孝敬的。

  母亲说:宁穿娘家一身,不带娘家一头。我说,心上的东西不计论,还计较头上的东西。母亲惊愕的看着我。我自己为自己买一串粉红的头花,结婚那天,缠在头上,紧紧地缠住自己的心。那串头花,美丽的像一串梧桐花,在这个小院子的上空,娇艳的盛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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