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记忆经典散文

2020-08-23散文

故乡的记忆经典散文

  瓦砾

  听说卫星地图很厉害,可以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一切地方。我好久没有回故乡了,即使回去也是匆匆忙忙的。我想从卫星地图中看看故乡,以解相思之愁。

  打开卫星地图,不断放大,搜索。找到澄城县了。找到醍醐乡了。找到京昆高速公路了。京昆高速公路刚刚从我们小村的南面经过。小时候,学校经常组织我们捡拾父母们收割后遗留在麦茬地里的麦穗,我还曾看到过夕阳西下时在天地间涂抹出的通红通红的晚霞,以及头顶上魔幻般的粉红的“北京”俩字。

  慢慢地挪动鼠标,地图还在放大着。我们的小村子出现了。小时候在村子里滚铁环,打棒猴,扔沙包,踢房子等等游戏的场景就一一闪现在了眼前。

  终于,我家的院子找到了。但那是一堆覆盖着杂草的瓦砾堆。自从我家搬离小村子后,我家的院子连同房子就卖给村里的一位乡党了。她没钱翻修,就拆了房子,用了檩椽砖瓦,让院子荒了下来。

  那可是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啊,每尺每寸的土地上都记录着我的故事

  花蒂蛇

  水桐木质粗疏,成材很快,仅仅五年时间就能长到半尺直径,很得家乡父老喜欢。因而,在故乡的房前屋后、巷道、甚至生产路两旁,到处都是绿荫匝地的水桐树。

  每到春天时节,水桐都会紧随着桃、李、杏之后,开出粉红、灰白、甚至淡紫的喇叭状的一到两寸长的大大的花朵,并散发出浓郁的稍带有微甜的香味。也许是因为水桐的普遍以及花瓣的简单,水桐花在人们的眼里心里就没有丝毫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地里的小小的牵牛花能够引起人们的兴趣。直到如手掌大小淡绿的叶子开始占据树枝树梢的时候,一阵风吹过,那落尽了花瓣的花蒂就会嗖嗖嗖地掉落下来,不小心就会砸到行路人的头顶、肩膀,小小地惊吓行人一回。

  水桐花的花蒂是带有五瓣绿色尖角的小小的杯状物,既不能塞进灶膛里煮饭,也不能当做水果充填饥饿的肚子,在大人们的眼里,只是一堆废物。可在我们小孩子眼里,却是有趣味的玩物。

  首先用水桐花蒂做有趣玩物的人并不是我,但我却是受害者及因而得到了快乐的人之一。在我第一次见到用这种水桐花蒂做的玩物的时,我就被吓了个半死。那是发生在小学二年级午睡时的事情。

  我们村的学校很小,只有四间教室。一年级和二年级共用一间教室。没有专供学生午休的宿舍。学生只能自带褥子、箪子或蛇皮袋(装化肥的袋子),铺在桌子上或地上睡觉。我家里穷,没有什么可带,我就睡在桌子上或者桌子下连接桌子腿的的工字型格子上。小孩子瞌睡多,很快,我就在鸟鸣狗吠以及个别孩子的吵闹声中进入了梦乡。我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锅前,锅里煮着满满一锅肉,还有一个很大的猪头。胖胖的戴着围裙的跛脚厨师看见我来了,赶紧用勺子捞了一块比碗还大的肉块子,递到我手上。我高兴地抓住就吃,竟然感觉不到烫。谁知,还没有咬到肉,就被一位女生恐怖而尖利的叫声惊醒了。

  我愤怒地向那女生望去,只见她惊恐地盯着一条碧绿的蛇。那条蛇正提在调皮的栓成手里。我也被那条蛇吓呆了,失去了大块肉的愤怒竟然被恐惧所代替。我怕他把蛇扔给我,就赶紧起身,竟然忘了是睡在桌子下面的工字型木格子上,头就狠狠地磕在了桌子上,痛得我“啊!”地大喊了一声。看到我的狼狈相,栓成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吵得全班同学都醒了过来。他更加得意地把那条绿蛇一晃,吓地所有女生都尖叫起来。女生的尖叫引来了老师,他赶紧把那条蛇从窗口扔了出去。

  我的老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瘦瘦的高高的,模样很凶,虽然不会把我们怎样,但我们都怕他。他一进教室,就立马消灭了同学们的尖叫。大家都乖乖地保持刚才的姿势,或坐,或站,或卧,各具情态,犹如被定住一样。似乎过了好久,其实只是一瞬,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睡在各人之前睡的地方,闭上了眼睛。只有栓成一个人战战兢兢地站在教室里不知所措。

  “来。”老师阴着脸冷冷地道。说完,就背着手走了出去。

  栓成低着头,乖乖地跟了出去。

  很快,就传来了栓成的哭声。

  起床的铃铛摇响了,我们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我惦记着那条蛇,它就静静地躺在水泥板做成的简易乒乓球案子前。

  一个胆大的同学把那条蛇提了起来,使劲一抡。那条蛇散架了,变成了无数的水桐花蒂飞落在了地上。我这才知道,那条蛇是用水桐花蒂拼的。

  那个胆大的同学扔掉手中的细绳,把地上的水桐花蒂拣到一起,然后把尖端一个接一个地塞进花蒂的小窝里,渐渐地就成了蜿蜒的蛇身。正当他在摆弄那条假蛇的时候,校长拿起了蹲在教室窗台上的铜铃铛。大家又一窝蜂地冲进了教室。

  从此,拼凑水桐花蒂蛇就成了随后几年里我孤独时的最好的游戏。看着一条条情态各异的水桐花蒂蛇在我手下匍匐在地上的时候,我非常兴奋,它陪伴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村口的辘轳架

  看着地图上已成废墟的老家,我眼前自然而然地传来了西邻家西面小巷子里面的那口井;那口井上的辘轳似乎还套在固定在土墙里的木轴上,等待着故乡人去搬动汲水;……

  我的耳畔似乎响起了辘轳声,那是村人晨起挑水时放跳辘轳的声音。“咕咚咚咚咚咚……”震动地整个村庄都在颤抖。这种颤动通过地面传导到我家院子,传导到我正躺在上面做梦的炕上,最终传到了我的身体和耳中。于是,我就在憋着满肚子尿液的煎熬中醒了过来。

  往往这时,水桶喝足了水,缀着井绳,让辘轳在满足里“咯吱咯吱咯吱……”地唱着悠长的歌谣把自己吊起来。辘轳的歌声嫉妒了晨起的鸟儿,于是,它们便站在树梢,站在我家屋檐下的椽缝里和着辘轳的歌声高歌起来了。这时候,巷子里的牛也欢快地“哞——”地长叫了一声;骡马也竞赛似地喷着响鼻;驴子也不甘心地吹起了它特有的高亢悠长的长号。在这些声音里,有时候还会有一种特别的声音,柔柔地能沁入我的灵魂,让我忘俗。它就是奶奶摇动纺车的`声音。

  我在这曲怡人的交响曲里睁开了眼。而且每每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的都是奶奶对着窗户认真剪纸或者轻轻地摇动纺车的剪影。是那么的娴静,那么的雅致。尤其是在明亮的阳光,透过被我一个人时为了窥视外面的世界而用手指头洞穿的破洞,斜斜地越过奶奶的脸颊或者肩膀投射到炕上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这就是七仙女呆过的地方。往往这时候,我就会忘记一切,包括刚刚还令我难以忍受的尿急。

  太阳很快就被屋外的树枝树叶或者什么其他东西遮挡住了,消失了。奶奶也发觉我醒来了,就停止了剪纸或者纺线,转过身子来问我要不要尿尿。我这才又觉得小肚子憋得难受,我就会一骨碌爬起来,冲出房间,跑到后院,对着一块烂砖头或者一段树枝畅快地洒下我这天的头一泡尿。是那么地舒畅,那么地舒服,直到我打了一个舒服的尿颤之后,我就会提了裤子,从茂盛的树叶之间寻找快乐地叽叽喳喳地唱着歌的小鸟,开始我一天快乐的生活。

  奶奶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去世了。埋在故乡村子南面的一个叫做南沟的沟坡上。她留给我的除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之外,就是每天早晨她面对着窗户剪纸或者纺线的勤劳的剪影了。奶奶已经去世了,可那个深深地根植在我心中的辘轳估计也不在了。

  去年清明,我和弟弟随着父亲驱车去百里外的故乡给奶奶扫墓。扫墓之后,我专门回到了生我养我的令我魂牵梦绕的小村子。我家的院子已经被它的新主人拆除了,但还没有重新盖房。堆在门口的覆盖着枯草的烂砖瓦以及院子里半人高的干枯的蒿草,使我怎么也不能把它和我之前生活过的温馨的家联系在一起。站在烂砖瓦前仔细搜寻了一下过去的生活点滴,我就去了村口寻找那个曾经养育了全村几十年的水窖。水窖还在,但被水泥板掩盖了。辘轳的架子也在,但也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用木头做的辘轳的轴结实地埋在用水泥筑就的墩子里,孤独地横在水窖上方。乌黑的身子上糊满了灰白的灰尘。它显得那么沉静和忧郁,似乎也和我一样,在回忆着之前热闹的时候的点点滴滴。有饲养室专司挑水的张保的勤劳的身影;有七斤媳妇泼辣爽快的笑声;有中年男女打情骂俏的欢声笑语;也有我稚嫩的手臂扳动辘轳时的努力和小心。

  这时,有两只麻雀飞来了,直接站在辘轳轴上,一边啄着自己的翅膀,一边用心倾听着辘轳轴絮絮的述说。它似乎在埋怨用上了自来水的人们忘记了它的存在,也似乎在为人们陆续搬进现代的、功能齐全的、舒适整洁的新村庄后的幸福生活在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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