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夜晚,静谧空旷。偶尔路上细碎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谈论,引得四邻的狗儿叫成一片。
我的村庄,我的梦
这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我有了我的住所,就在村庄那条清澈见底的河的对岸。但村庄还是只有那条硬化了一半的路,紧接着另一条公路。顺着公路往东可以去北泽,抚州,向西可以去县城。从县城又可以去泉港、新余、赣州。更远的地方,就不想去了。
就在这宁静、广阔的村庄。安下身心,快乐生活。
我会像祖父那样,提着一捆新鲜的嫩草,走上村头那种着柿子树的小坡上。撅一截断枝,为那断了尾的老牛驱赶六月里的蚊子。或者,转身,蹲坐在那块被岁月磨平了的大石上,点燃一些烟草,静看坡下那一大片一大片起伏的庄稼,黄了又青,青了又黄。一直看到炊烟四起,暮色苍茫。然后,起身,拎起土箕,牵上牛绳,走下小坡。顺便,随手拍去身上的泥土,属于哪里的,最后终究还是要让它回到哪里去。
这时的村庄,点点亮起如豆的灯光,其中离河最近的那盏会收留我,温暖我。
村庄的夜晚,静谧空旷。偶尔路上细碎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谈论,引得四邻的狗儿叫成一片。狗儿的叫声在村庄的上空荡漾。月亮一会儿躲进云里,一会儿躲在水里。月光下,村庄的睡眠,踏实而酣畅。所有月光下发生的都是秘密,不要说。
鸡鸣狗叫的清晨,推开院门,迎来村庄的好空气。睁开眼,我便看见那向西去流去的河水,还有那正随风摇曳的柳条。我的院落里架着黄瓜、西红柿和豆角,种着土豆、茄子和白菜。就用这些可爱的植物养活我知足的胃。每月逢一、四、七的日子,去镇上赶集,买来油盐酱醋和粗布衣服。回来的路上,向竹林讨一根长长的竹竿,闲暇时用来赶鹅或钓鱼。在乡间的小路上,白鹅是最体面的绅士,一路曲项向天歌。在鹅群嬉戏的河水边的青草地上,含一颗叫不出名字的草,躺在蓑衣上,看天上云飞云散,鸟来鸟去。或者甩出鱼钩,独坐南风中,水波不兴,鱼钩不动,愚人自乐,春钓雨雾夏钓早,秋钓黄昏冬钓草。
我还要在住所后面的空地上种遍桃树、杏树、梨树,还有茶子树和桂花树。这些美好的树木,受南方的阳光和水木的恩泽,有一天会开出灼灼的花,结出累累的果。就算花果都老去,也还有桂花和茶花用淡淡的苦香抚慰我。如果可以,我还要让野菊在我的身边肆意绽放。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因为不能预见未来,所以才用心耕耘现在。
我肥沃的田地里长着憨厚淳朴的花生和红薯,英资飒爽的玉米和香甸甸的西瓜。它们提醒着我时令和农事,让季节在村庄里隐退,节气凸现;让我记住清明谷雨春播,白露秋分收获;记住小暑锄草,二伏种菜……祖先传下来的农谚,纵使过了千年也还灵验。
最爱村庄的冬季,落了叶子的树,干枝凌乱的定格在屋后村头,让冬天没有边际的萧瑟。参差的屋顶上落满白雪,几只麻雀起起落落,打破银装素裹的沉默。在这样的夜晚,邀上老友,煎茶煮酒,围着火炉,烤着红薯,谈着天,说着地,用炉火和语言守住温暖,抵抗严寒。
像大海收留河水,村庄会装下我所有的爱和悲伤。很多年以后,我依然会在村庄那条只硬化了一半的路上,走走停停。看,山还是那么的青,水,还是那么的绿,村庄还是那么的美,是多么美好的事。
可这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我的村庄,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