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站在窗前,挺直身子,背着手,细眯了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保持着这样一个挺立的姿势,不挪步,不转头,不眨眼,甚至也不让自己的呼吸顺顺畅畅地进出。你能够明显地感到脖子已经酸麻,腿脚僵得像两根木头。但你就是不改变姿势。你抱定了吃苦的决心,强迫自己用力,坚持,做得像是一个苦行僧。你觉得似乎只有这样做,这样努力地让自己难受,才能真实地、准确地捕捉到那枚月亮。
此刻,月亮和你隔着很遥远的距离,这个距离包括一匹很脏的挂满蜘蛛网和灰土的玻璃窗,一个矮矮的让人不能抬头的屋檐,一些杂乱没有章法和布局,而且是存了心的摇摇摆摆的树枝,还有一些灰的、白的、丝缕的、墨团的、蠕动的、飘飞的云块,还有大气层、对流层、平流层,还有猛烈燃烧的陨石雨,稀薄得不敢张嘴的真空……你甩了甩摇头,像是在用力地刹住一辆脱轨奔驰的火车一样,你及时地掐断了胡思乱想的念头。你知道此刻你需要的不是真实,不是准确,不是科学态度、实证精神,任何科学态度实证精神对现在的你来说都是可怕的,残酷的。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在你眼皮坚韧不拔的的敲击下,睫毛像是两排初生的杨柳枝条,抽枝吐蔓,牵出了万种风情。现在,你感到月亮不再遥不可及了,它变得亲切,暖和,变得平民化,似乎就挂在青葱的柳梢头。圆圆的,弯弯的,像水墨画中的那一种。它的下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悠韵而辽远,惆怅而忧伤。
二
每天晚上,当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你就会这样,挺直身子,细眯了眼,守着那枚月亮。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月亮不是每一天晚上都会出现的。按照科学规律,一个月就只有一大半的时间。便是这一大半的时间,也不能保证,风雨的时候,阴霾的时候,剩下的就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