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上海,天气已经很冷很冷,正如世人所给予它的另一个别称一样(魔都)冰冷,不带任何一点的人世间感情色彩。在魔都里,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各式各样的人,相视一笑的擦肩而过,面无表情的匆匆而走,我不认识他,他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最后剩下的,伴随你左右的,除了灯光下你的身影,便是那漫漫无眠的寂寞长夜。
还未毕业的我,为了早早能从枯乏无味的学校里解脱出来,就提前出来实习。也许是从小骨子里的那股傲慢与叛逆,也许是从小渴望大城市里的憧憬,或许是因为心里对那早已不复存在的人的一种念想,又或许是自己想要远离,想要逃避,想要躲避某种东西,某种事情。于是,不顾一切的反对,不回一切的冷嘲热讽,一个行囊,一张火车票,一个人,就那样的来到魔都,选择在一家餐厅里,做起店长身边的一名小默默无闻的小助理。
上海人和广东人一样,都有喝午茶的习惯,餐饮行业周末和节假日最为喧嚣热闹。第一次和干爹见面,是在唐宫天禧店(我工作的餐厅),刚好那是一个周末,前来就餐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直达电梯的门口,不是带家里的妻儿老小前来的,就是亲朋好友,只有干爹一个人坐在餐厅大门外面一个不显眼椅子在等位。那时候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前去慰问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是职业性的去打招呼,也许是他坐的那个位置是我每天上班经过的地方,有事没事习惯性的,情不自禁的多去看一眼,正好看到他的,也许是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仅此而已。
我告诉他,如果下次要来可以提前预约定位,就不用等这那么久了,我把餐厅里的固定电话号给了他,他说他不要那电话号码,要我留下电话给他,下次直接打我电话,让我帮他定位,出于工作,我同意了。后面由于餐厅里人流太多,我安排好了位置,帮他点完菜后就没有再留意那么多了,至于他吃了多久,什么时候买单的,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年少不知愁滋味所描述的就是那时候的我,年少轻狂,总觉得自己的能力足够可以在外面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可往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对于像我这样仅仅是大专文凭学历的实习生来说,在诺大的魔都,犹如沧海一粟,弥漫在空气中可有可无的尘埃。
第一次接到干爹的电话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也是过了年以后,那时我也已经离开唐宫天禧店在外面找工作,过年我也没有回家,一人孤身游走于因过年而变得荒芜的街。他告诉我,他到餐厅里没有看到我,后来从我其他同事口中次打听到我已经离职了。
或许是因为找工作到处碰壁,投了无数份简历,去了不同的几个人才招聘会,也面试了无数家公司,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让我回去等结果。我也清楚的明白,无非就是没有好的学历,没有工作经验,都被拒之门外,所以心情有些差落,电话里他问我新工作找的怎么样,自尊心极强的我,从未敢和他人提起我当时身处那样槽糕的处境,在陌生的城市,突然有一个人冒出来,多问了你几句,你就再也不受控制的絮叨起来。出于同情?出于可怜?觉得我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毛驴小子出来到魔都四处求职,四处碰壁,无依无靠,所以干爹就让我加了他的联系方式,他时不时的问我面试的怎么样?工作是否已有着落?当我告诉他说失败的时候,他就开始在电话的另一边鼓励我,让我不要灰心,说我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我已经做的很好了,像其他的孩子这个时候都还伸手向自己的父母要求,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总之他总会不同的说法,不同的言语变相的来给我鼓励,让我要对自己有信心。
应该可以这么理解,是干爹的不断鼓励和支持,一个星期后,我终于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我开始过着朝九晚六的生活,用来半个月的时间就把魔都的各个大小角落跑了个遍。而在那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和干爹的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从何他聊天的过程中知道,原来的他也是一个人,无儿无女,一个人在照顾着年老的父亲,他告诉我,到了他现在的这个年龄,别无他求,只愿能找到一个孩子做他的干儿子,将来他老了,也希望有一个人给他养老送终。这就是一个人的孤独吧。
那时干爹知道我在餐厅里所积蓄的那点实习工资,除了每个月要寄一点回家,魔都高昂的物价和昂贵的房租费用,再加上刚找到工作,薪资未开支,我口袋里也所剩无几了。再次见面,是我找到新工作还不到一个月,他说他已经到了我的租房住所楼下,起初,我不敢相信他真的会过来看望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过来,我下楼去,他真的已经站在那里,那时天还下着小雨,天气也格外的冰冷,他撑着一把老上海的伞,肩上背着一个八零年代的包,看到我了就在那“傻笑”,我把他领导我的住所,当他闻到满屋的泡面味,看到桌子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泡面,他就问我:你平时就吃这些吗?不是和你说过,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没有说话,我倔强的性格,只是让自己笑了笑。让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直接从包里面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钱,说:这里有一万块钱,先拿去买点穿的、买点吃的,你看你穿的那么老土,穿这样去上班会有人笑话你,都瘦成琵琶骨了还吃泡面。我当时愣住,我们之间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最多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为什么可以这般待我,我没有接受他的好意,他应该知道我性格,所以也没有强加给我。他请我吃饭,我没有拒绝,饭桌子我们聊了很多,不仅仅只是我工作上的问题,包括我们各自从小的生活环境等等,我也从没想过我们之间存在年龄之间的界限,却没有存在话题的鸿沟,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能和一个陌生人能聊的这么来。他提出想认我做干儿子,我也就答应了,没有别的缘由,他想尝试做一个“父亲”的角色,我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这或许就是各有所需,各有所求,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特别的缘分。
刚好是碰到清明节,我也放假休息不用上班,我就随着所谓我刚认的干爹到了他的家里,街坊领居都慕名而来的来到干爹家里,来看一下他认的干儿子。就这样,干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着、护着、关心着、宠着、爱着,那是我生命有史以来别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