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命题详论

2020-04-25诗经

  《诗经》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大多诗歌以现实主义手法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

  一

  命题,题目之命名,勿作它解。

  按照学界一直以来比较流行的观点,《诗经》作品的题目是作者或编者在《诗经》成书时,统一给添加上的。历代评价和解说《诗经》的人,对于集中各诗题目的命名问题,意见大致统一:

  唐代孔颖达在《毛诗注疏》中说:“名篇之例,义无定准,多不过五,少才取一。或偏举两字,或全取一句,偏举则或上或下,全取则或尽或余;亦有舍其篇首,撮章中之一言;或复都遗,见文假外理以定称”;又曰:“黄鸟,显绵蛮之貌;草虫,弃喓喓之声;瓜瓞,取绵绵之形;瓠叶,舍番番之状;天天,与桃花而俱举;蚩蚩,从氓状而见遗:召曼、韩奕,则采合上下;驺虞、权舆,则并举篇末。其中踳驳。不可胜论。岂古人之无常,何立名之异与?以作非一人,故名无定目。”

  郭锡良先生在其所编著的《古代汉语》下册中说:“《诗经》的篇名大都取第一句中的两个字,也有只取一字或三四个字的。”

  程俊英先生在其所编著的《诗经译注》中说:“《诗经》多取每篇首句中二字或三字或四字为题,不按此例的只有《雨无正》、《巷伯》、《常武》、《酌》、《般》、《赉》六首。”

  从总体上来看,以上诸位都认为《诗经》中各篇作品的题目大多是作者或编者从诗的首句中选取而来,当然也存在极少数的例外。但值得注意的是,以上的诸位论者并未明确说明《诗经》的这种或这或那的命题方式在给诗歌确定题目时是随意的,还是作者或编者们在命题时有意取此舍彼,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和准则。

  任何一首诗歌作品的题目,应当具有用最精练的语言说明或概括整首诗的题旨和内容的作用,最起码也应与作品的内容有着某种简单的、但又是紧密的联系。除非作者根本就不愿明说自己作诗的目的和所要真正要表达的内容,如《无题》之类。而根据古代文献记载,《诗经》中的作品主要是依靠采诗、献诗和文人专门为祭祀而作三种渠道而汇集到一起的。那既然是采来的、献来的和有目的创作的,以达到对上进行或讽谏、或歌颂以及使其了解民情的目的,就似乎不应会故意地要使作品的题目与作品的内容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对此问题,古人虽有些许相关论述,但其论析大多不甚详尽、清晰、明确,而且,其所涉及作品的数量也非常少。

  例如,宋代欧阳修在其《诗本义》中说:“古之人于诗多不命题,而篇名往往无义例。其或有命名者,则必述诗之意,如《巷伯》、《常武》之类是也。”从内容上看,欧阳修的论述主要包括两方面:第一,古人给作品定题目没有明确而统一的标准:第二,间或有明确题目的作品,则其题目一定是对作品内容的概括或对作品主题的表现,如《巷伯》、《常武》等。的确,“巷伯”也好,“寺人”也好,都是对宦官的通称。作品以卑贱的身份名称作为作品的题目,颇具自嘲之意,鲜明表现出作者心中的无限感慨心酸和万般无奈不平,有力地突出了作品“寺人孟子被馋受害作诗以泄愤”的主题。另外,《大雅·常武》赞美了宣王靠武力平定徐国叛乱的显赫功绩,因此,杨和鸣才会在其《(诗经)五首篇名试解》中认为“常武”就是崇尚武力的意思,不仅合乎句法,而且与这篇作品赞美宣王中兴、炫耀武力、平治淮徐之功的主题相吻合。所以,这两篇作品的题目都是作者或编者遵循着一定原则而添加上的。

  再如苏辙在其《诗经集传卷十一》中日:“《小曼》、《小宛》、《小弁》、《小明》四诗皆以小名篇,所以别其为《小雅》也。其在《小雅》者谓之小,故其在《大雅》者谓之《召曼》、《大明》,独《宛》、《弁》阙焉。意者孔子删之矣。虽去其大,而其小者犹谓之小,盖即用其旧也。”苏辙的论述共涉及六篇作品,即《小雅·小曼》、《小雅·小宛》、《小雅·小弁》、《小雅·小明》、《大雅·召曼》、《大雅·大明》。这六篇作品的共同之处在于:题目中的后一个字取自该诗中的第一句,而且取的还都是这句的第一个字,另外再在这个字的前面加一个“大”或“字小”。苏辙认为,前面加“大”字的是因为这篇作品在《大雅》里,前面加“小”字的是因为这篇作品在《小雅》里。也就是说,编者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题目差不多的两篇作品在表面上有所区别。因此,他还推测,在《诗经》中原先应该还有《大宛》和《大弁》两篇作品,可能后来被孔子删去了。但是,黄震云和韩宏涛二位先生认为“大”字和“小”字的添加并不只是为了区别这些作品分别出自《大雅》和《小雅》,更是与这两个字的意思有关——“大”字有赞美、颂扬、自豪等意思,“小”字有厌恶、讽刺、约束等意思。他们还同时指出,各篇作品所添加的“大”字或“小”字正好与大多诗篇的内容倾向相吻合。另外,他们还认为《周颂·小毖》和《郑风·大叔于田》这两篇作品也大致属于这种情况。但不论哪种观点,都说明编者在给作品命名时是遵循着一定原则的。

  又如宋人范处义在其《逸斋诗补传卷十八》中说:“凡诗之命名,皆摘取诗中之语,独《雨无正》、《巷伯》、《常武》、《酌》、《赉》、《般》六篇,特出诗人之意,非有序以发之,不能知其为何诗也。”对于其所提到的《常武》和《巷伯》,前面已经论说过,在此不再详叙。对于《小雅·雨无正》,程俊英先生在其《诗经译注》中说:“过去通行的说法是‘无正’两字训为‘芜政’,有说是刺幽王的,有说是刺厉王的。总之,是政令多如雨,而皆不得当的意思。”对于《周颂·酌》,“酌”字有“择善而从”之意,《诗序》解释为“能酌先祖之道”,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说:“此诗虽不用诗中字,而以‘酌’名篇,其所言皆颂武王能酌时宣之意,义者极明。”这一切均说明“酌”字与作品内容之间紧密无间的联系。对于《周颂·赉》,程俊英先生说:“赉,赐予的意思,可能是指武王承文王赐予勤劳之德而得天下,而诸臣又承受周赐予封有功之命而言。”从作品内容看,的确是围绕一个“赉”字而展开,充分说明“赉”字很好地起到了概括说明作品内容的.作用。对于《周颂·般》,按照程俊英先生的说法,“般”是“异”的假借字,而《说文》中日:“舁,喜乐也”。这个字的意思也正好与作品所抒发的普天之下都归于周的喜乐之情相一致。可见,这四篇作品的题目也是作者或编者按照一定的原则而有意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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