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态美学关照下的中国传统文学中,盛唐大诗人王维及他的诗歌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王维的山水诗受佛教思想影响巨大,在佛教思想影响下,他的山水作品呈现出三重生态美特质,分别是:色空一如,动静相生的生态美;境随心转,浪漫超越的生态美;触目菩提,清净和谐的生态美,这三重生态美在王维的诗歌中都以和谐为基本特征。
【引言】生态美学产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前期,我国学者方始提出生态美学论题。生态美学就是运用生态学的相关理论来研究人与自然、社会、艺术的审美关系的学科,强调人自身、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原则。该论题的提出对于重新审视中国传统文化,为二十一世纪人的发展及环境的建设都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在用生态美学眼光检点中国传统文化时,盛唐时期山水诗人王维及其作品必然成为不可回避的研究对象。王维山水诗造境多得益于佛教思想,在佛教思想影响下,王维的诗歌呈现出多重生态美特质,这将是本文探讨的主要内容。
一、色空一如,动静相生的生态美
佛教思想经典代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有:“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传为长安沙门释僧肇著的《宝藏论》有:“夫以相为无相者,即相而无相也。《经》云:‘色即是空',非色灭空。譬如水流,风击成泡,即泡是水,非泡灭水,夫以无相为相者,即无相而相也。经云空即是色,色无尽也。譬如坏泡为水,水即泡也,非水离泡。夫爱有相畏无相者,不知有相即无相也。爱无相畏有相者,不知无相即是相也。”这里用水与泡的关系来说明色与空的关系,泡就是色,水就是空,不能只见泡而不见水,也不能只见水而不见泡,执于任何一端都是不对的。
因此,主体观物的时候要无住生心,不要被外物的动静打扰“所见色与盲等,所闻声与响等,所嗅香与风等。”(《维摩诘经•弟子品》)《楞严经》卷六在描述动静一如的境界时这样表述:
(菩萨)初于闻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渐增,闻所闻尽,尽闻不住;觉所觉空,空觉极圆。空所空灭,生灭既灭,寂灭现前。
这段文字记载了观音修行的过程,他最初修行时,常常为身边各种杂音困扰,不能静心修行,于是他就从这声音上入手,修炼到充耳不闻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就完全泯灭了动与静的区别。再这样继续修炼,意念就不会为听觉而困扰,但这样的意念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进入到一个圆融的境界,没有了顽空,也没有了生灭的困扰,此时就进入到一个寂灭的状态。在寂灭的状态中,主体意识能够对一切外界动静随起随扫,形成空灵而又圆融充实的审美境界。
这一境界中意识的相对独立性主要表现为观物时动静一如,不起分别之想。正如同当日禅宗六祖慧能法师在广州法性寺所持高论“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一样,在一个直觉的境界中,念念不住,没有色空的二元对立,没有动静的差别。这也是禅境的状态:
“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原。禅是中国人接触佛教大乘义后体认到自己的心灵深处而灿烂的发挥到哲学境界与艺术境界,静穆的观照与飞跃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二元,也是构成禅的心灵状态。” [1]
这样的修行境界对王维诗歌的造境产生了极大影响,在王维笔下,常常有对空寂境界的描写,而这空寂又往往通过某些声色来表现,而对于主体诗人则“犹如一名忠于职责的导游,将其山水美感经验尽量据实地介绍给读者”。[2]
王维的诗歌往往能够在最细微的地方表现独到的诗意。在他的诗歌中,有最细致入微的观察。如:“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嫩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山居即事》)“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渭川田家》)
在他的诗歌中往往也有最神奇的听觉,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食随鸣磬巢乌下,行踏空林落叶声。”(《过乘如禅师萧居士嵩丘兰若》)“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栾家濑》)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秋夜独坐》)
也有最微妙的感觉,如:“涧芳袭人衣,山月映石壁。”(《蓝天山石门精舍》)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山中》)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书事》)这几句中运用的手法基本相同,都表现了诗人最微妙的感觉,似乎自然中的色泽蔓延浸润到了人的身上。
其他作品如《辛夷坞》、《山居秋暝》等都是此类,作者总是试图在诗歌中运用艺术化的方式来表现他对生命、人生的哲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