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受戒》精彩片段

2018-07-21汪曾祺

  (一)

  到了一个河边,有一只船在等着他们。船上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瘦长瘦长的大伯,船头蹲着一个跟明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剥一个莲蓬吃。明子和舅舅坐到舱里,船就开了。明子听见有人跟他说话,是那个女孩子。(这里是明海与小英子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为下文的描写拉开了序幕)

  “是你要到荸荠庵当和尚吗?”

  明子点点头。

  “当和尚要烧戒疤呕!你不怕?”

  明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是不知,还是害羞呢?)就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

  “明海。”

  “在家的时候?”

  “叫明子。”

  “明子!我叫小英子!我们是邻居。我家挨着荸荠庵。——给你!”(通过对明海与小英子间的对话,写出了小英子热情泼辣的性格特点)小英子把吃剩的半个莲蓬扔给明海,小明子就剥开莲蓬壳,一颗一颗吃起来。

  大伯一桨一桨地划着,只听见船桨拨水的声音:“哗——许!哗——许!”

  ……

  (二)

  “扌歪”荸荠,这是小英最爱干的生活。秋天过去了,地净场光,荸荠的叶子枯了,——荸荠的笔直的小葱一样的圆叶子里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哔哔地响,小英子最爱捋着玩,——荸荠藏在烂泥里。赤了脚,在凉浸浸滑滑溜的泥里踩着,——哎,一个硬疙瘩!伸手下去,一个红紫红紫的荸荠。她自己爱干这生活,还拉了明子一起去。她老是故意用自己的光脚去踩明子的脚。

  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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