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先秦时期的人而言,神拥有极大的权威,而人则对其心怀敬畏。《国语·楚语下》便记述楚国大夫观射父之言:“况其下之人,其谁敢不战战兢兢以事百神!自公以下至于庶人,其谁敢不齐肃恭敬致力于神!”
在很多情况下,先秦典籍所提及的神只是泛称而已,并没有一个清晰的类别和形象。幸运的是,《国语》中的一段叙事为我们提供了了解神之具体情况的机会。在《国语·周语上》中,周惠王十五年,“有神降于莘”,周惠王便就此询问内史过。内史过回顾了王朝兴衰之时的诸神:“昔夏之兴也,融降于崇山;其亡也,回禄信于耹隧。商之兴也,梼杌次于丕山;其亡也,夷羊在牧。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其亡也,杜伯射王于鄗……若由是观之,其丹朱之神乎?” 内史过列举的诸神包括融、回禄、梼杌、夷羊、鸑鷟、杜伯以及此次降于莘的丹朱之神。诸神都是何方神圣?依照韦昭的注解,融即是祝融,《郑语》中称其是黎,也即是《左传》所说的颛顼氏之子;回禄本名吴回,是火神,又有说其名黎,与祝融为同一人;梼杌是鲧,即禹的父亲;夷羊是神兽名;鸑鷟则是凤之别名;杜伯是周宣王大臣,被其冤杀;丹朱则是尧之子。
由此可知,至少在这段叙述中,可进入神这个序列中的,不仅可以有夷羊、鸑鷟等神兽、神鸟,还有宗神人神,即使人死之后同样可以被称为神。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神灵,如《周语下》记载东周王城边的谷、洛两条河交汇在一起,周太子晋称之为“二川之神”,可见神也包括河神之属。因此,《国语》中的诸神首先包括祖先神,人鬼亦可称为神,还包括自然神,如河神等,而神兽、神鸟之属也可称为神。
在《国语》中,诸神很多都拥有某种形象,并以其形象降临人间。有神兽、神鸟状貌的,还有杜伯为人形而“乘白马素车,朱衣冠,执朱弓,挟朱矢”,而鲧则在另一处《晋语八》的相关记述中化为黄熊的形象。内史过所说的丹朱凭依王后之身而生穆王,与历史上众多的感神迹而生的故事大体类似,而从“夫神壹,不远徙迁”,以及之后派丹朱之后狸姓往祭来看,对丹朱的祭祀也符合“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的规则,因此丹朱大致属于宗神之列。依据殷商至周的宗祖神观念,他们死后都是在帝左右的,《国语》也多有这类叙事,如《晋语二》记载作为天之刑神的蓐收是少皞氏之子该,开口即是“帝命曰”。在虢公梦中,蓐收的形象是“人面白毛虎爪,执钺立于西阿之下”。而之所以知道此神是蓐收,主要是因为史嚚据虢公梦中形象占卜所得。既然可以通过形象而知道神名,这也说明当时人们对于某一神的形象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其实,《晋语八》鲧化为黄熊的事例也是如此,晋平公生病而梦到黄熊,郑国大夫子产根据黄熊的形象而知此神应为鲧,并建议其祭祀夏郊。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既然需要通过多识多闻之人的介绍才能知晓神名,这同时也说明当时人们对于诸神形象还没有形成普及性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