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我总不时想起外婆在缝纫机前缝补的场景。
我是一个生性好动的男孩,所以衣服总是被我弄出一些破洞来,每当这时,外婆总会慈爱地招呼我,“来来来,外婆帮你补一补”。而我也乐意依偎在她身旁,在缝纫机边陪着她度过一个惬意的午后。
在外婆家时,我爱上了听缝纫机运转时发出的“咯嗒”声,精准的机械声令我着迷。外婆坐在缝纫机前,两手紧揪着破损衣服的线头处,目光则停留在那根能将线头重新缝合的机钉上。
每当我看到她那么入神,就会从板凳上一跃而起,在一旁手舞足蹈,嘴里还不时模仿起缝纫机工作时的击打声:“咯嗒,咯嗒……”我兴高采烈地模仿着,外婆的脸上总会泛出慈爱的微笑。对她而言,缝纫早已不是一门手艺,更是一项艺术,生活中一丝不苟的她也将这一份“严谨”用在了缝纫上。“管它什么电子设备,高科技……能缝衣裳的,我只认它!”外婆指着那台老旧的缝纫机,目光却驻留在窗外那车水马龙的街景上。
这台缝纫机是外婆的母亲留给她的。太婆见她在缝纫上是块可塑之才,便也慢慢发掘她这一天分。“到哪里都一样,千变万变就容不得自己变!我就不信那服装厂加工出来的能比我几十年的手艺强多少!”外婆在心底始终留存着一份坚守,她也时常在闲暇时刻把我们这些懵懂的孩子们召集起来,说一些我们似懂非懂的大道理。可每次说到一半,我们就一哄而散,溜向四处,自寻其乐去了。
或许人们觉得缝纫机过于陈旧,又或许觉得外婆太墨守成规,现在来找外婆缝补衣裳的人越来越少了。“老太太,别再干了!你眼睛还撑得住吗?再说,现在谁还自己家中用缝纫机啊?都用比这方便快捷的自动设备啦。”“能……能撑住。”外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外婆又把我那件开针线的衣裳拿了出来,不一会儿,开线的地方就平整如新了。“缝好了,快试试。”外婆见我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她也笑了。她缓缓摘下缝纫时常戴的那一副老花镜,用一块毡布把那缝纫机轻轻遮住。我忽然发现她以前从没这么做过,这好似一场优雅而庄重的谢幕!我也无意间瞥见外婆那银白色的发鬓,还有那日渐弯曲的腰背。
岁月匆匆,我与外婆相伴的时光,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明白外婆骨子里的那分韧性,也许她将在这缝纫机旁,坚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