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词语变异及语境
对于“语境系统”,语言学家比较一致的观点是:语境包括“语言语境”和“非语言语境”。“语言语境”就是“上下文”和“上下语”,相对于英文的“linguistic context”。而对“非语言语境”的范围问题,学术界则分歧较大。本文讨论的范围局限于“语言语境”。
一、语境是词语变异的必要条件
系统理论有一条基本原则:“部分”的性质并不仅仅是由它自身的构成要素所决定,同时也要由系统的“整体”来决定。语言系统也不例外,单个的词语在连续的语流中,其意义也要由系统的整体——语境来决定。一个词语一旦与特定的语境联系起来,其意义便不再是一个从发送者到接受者的稳定不变的实体。在具体的言语活动中,词语意义由于受到语境的干扰,或偏离原义,或临时增添新义,或发生语义转移,总之会临时产生种种词典中所不能找到的附加意义。
(1)他穿着一身又肥又大、沾满血迹的屠户服,头发雪白纷乱,面孔上全青红皂白,他连自己都不认识啦。(莫言《十三步》)
(2)替这小丫头悄悄卸下包袱吧。三个月了。(池莉《不谈爱情》)
“青红皂白”在“面孔上”这样的语境制约下才产生了“青一块,白一块”的字面义;“包袱”受后面“三个月了”的提示产生了“怀孕了”的具体含义。
从信息论角度说,人们在社会交际过程中相互传递信息,因而作为交际工具的语言也是传递社会信息的工具,是信息的承担者。言语交际过程是说、听双方将信息用语言符号进行编码、传递和解码的过程。从信息学角度来考察,语言符号的编码和解码是以话语为单位的,说听双方除掌握语言代码的规则以外,还必须掌握话语在与语境联系中所承载的实际信息,这样交际才能成功。如果没有后面“三个月了”的提示,卸下的就是具体的“包裹”,语言代码规则的编码与解码到此结束。但是在例(2)这个特定的语境中,“包袱”所承载的不是“包裹”的信息,而是“怀孕了”的信息。这就要联系具体语境来进行解码。在特定语境中,“包袱”所承载的不同信息是通过“比喻”来实现的,因此,这个语言形式实际上又承载了更多的信息。
所以说,词语变异都是在语境的作用下发生的,词语在特定的语境作用下产生的意义变异都是临时的、一次性的,离开了特定的语境,这种意义便不复存在,否则就是不规范的了。
需要说明的是,词语的变异尽管具有临时性特点,但这并不妨碍它有可能进入语言系统,也就是它的个体有时也会获得人们的承认,从而具有相对稳定性。“语言和言语是互相依存的;语言既是言语的'工具,又是言语的产物。”[1]词语变异,作为一种言语现象,它理所当然地要影响语言规范系统,丰富和发展这个规范系统。这表现在具有特殊表现力的词语变异个体获得社会的承认,广泛使用开来。例如: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里创造的“有的放矢”本是仿照“无的放矢”临时造出来的,可是后来这一新的成分被广泛应用开来,为社会所接受,于是,便由一个言语单位转换成一个语言单位了。可见,词语变异的临时性并不是绝对的。
二、语境检验词语变异的表达效果
(3)一个阔人说要读经,嗡的一声,一群狭人也要说读经,岂但“读”而矣哉,据说还可以救国哩。(鲁迅《这个与那个》)
“狭人”是为了表义的需要模仿“阔人”而自创的一个词,达到了很好的表达效果,离开了这个特定的上下文语境,不但没有这样的表达效果,而且是不规范的。
(4)黑猩猩不小心踩了长臂猿拉的大便,长臂猿温柔细心地帮她擦洗干净后,他们相爱了,别人问起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黑猩猩感慨地说:“猿粪!都是猿粪啊”!(网络短信)
正是前面有了“长臂猿帮黑猩猩擦洗大便”的说明,才使得“缘分”的谐音变异成分“猿粪”有了幽默的表达效果。
语境是词语变异的必要条件,词语在语境的作用下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异,语境还对词语变异提出了一定的要求。上述例句因为符合了语境的要求,才具有了很好的表达效果。
我们知道,语体是语言运用的功能变体,是适应不同交际领域的需要所形成的语言运用特点的体系。不同的语体对词语变异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据冯广艺(2004)对超常搭配的考察,在各类语体中,文艺语体使用超常搭配的频度最高,尤以诗歌、散文为最。如果在科学语体中出现了大量的词语变异,那将是不可想象的。这缘于词语变异的修辞效果,词语变异降低了语义的透明度,具有审美功能,所以词语变异常常在文艺语体中出现。
三、词语变异的理解与语境认知
在语境的制约下,词语变异要么改变了词语的语义内涵或词语与语境之间的常规关系,要么改变了词语与词语之间的常规语义关系。因此,对词语变异的理解也得依靠语境来寻求解释,这就需要对语境进行认知。
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通过对上下文语境的认知,就可以理解词语变异后的具体含义。如对前面“包袱”的理解,因为下文说到“三个月了”,我们便不难理解它的含义是“怀孕了”。但在有些情况下,光凭对上下文语境的认知是不够的,还需要借助认知语境。
(5)20世纪90年代以来,各地的公交系统中涌现出了一大批李素丽。
上文也提到了“各地的公交系统中”,但如果解码者不知道“李素丽”是公交系统中的模范代表,那么他是不可能理解“李素丽”的具体含义的。
词语变异是语言编码者用语言符号表达客观世界的过程。编码者在编码过程中很大程度上依赖自己的语言能力、社会经验、背景知识,以及心理状态等。编码的目的也是为了交流,否则编码就变得毫无意义。因此,词语变异也遵循着客观规律,它仅仅是在词语使用上的创新而已,否则就无法被社会理解和承认。人们只有充分利用认知语境才有可能理解词语变异。熊学亮认为:“认知语境是人们对语言使用的有关知识,是与语言使用有关的、已知概念化和图式化的知识、结构状态,它包括语言使用涉及的情景知识(具体场合)语言上下文知识以及社会团体所共有的集体意识,即社会团体办事、思维或信仰的方式。”[3]
在交际过程中(书面或口语的),认知语境只是双方据以交流的前提,认知语境并不等于认知。词语变异的理解有赖于信息解码者利用自己的认知语境对编码者的具体场合和信息做出一系列的假设、选择、提取和推理,并通过对自己记忆中有关知识的激活,来寻求双方认知语境的关联性,形成共同的背景知识,才能理解词语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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