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公十一年春,“楚子伐郑,及栎”。郑国大夫子良说:“晋、楚两国不追求美好的德行而只顾着打仗。它们不讲信用,我们还是要讲点信用的。”于是归顺了楚国。同年夏天,郑国与楚国会盟于辰陵,陈国也同时降服(同年冬天,楚国趁着“夏征舒之乱”而攻占陈国并准备将其作为楚国的一个县,后来楚庄王在大夫申叔时说服下重新立了陈国国君)。同年厉之役,郑国败于晋国,不得不“徼事于晋”,又做了晋国的附庸。
于是在宣公十二年(楚庄王十七年,公元前597年),“楚子围郑”、“楚子退师,郑人修城。(楚)进复围之,三月克之”,迫使郑襄公与楚国结盟。同年六月,晋国派中军元帅荀林父救郑,晋楚爆发有名的“邲之战”。此役中楚国击败了中原最强的诸侯晋国,强盛一时。楚庄王也位列“春秋五霸”之一。
楚国在“邲之战”后开始称霸。宋国在这种局面下也被搅进了大国争霸的乱局之中。这次宋国与楚国交战源于宣公十二年,即“邲之战”当年冬天。楚国讨伐萧国,宋国救援。
同年,晋、宋、卫、曹四国同盟于清丘。如此一来,宋国便完全站在楚国的对立面了。
宣公十三年,楚国开始进攻宋国。
宣公十四年秋天,楚国出兵包围宋国国都。宋国派乐婴齐向晋国求援,晋君未出兵,只派解扬前往宋国,准备告诉宋人“晋师悉起,将至矣”,让其坚守而不要投降。可是解扬在经过郑国时被郑国囚禁并献给楚国。楚庄王为了动摇宋国军心,利诱解扬告诉宋人晋国援兵不来的实情。解扬前两次都没有答应。到第三次劝说时,解扬竟然答应了。待他登上楚军的攻城楼车后,他却仍把晋国援兵将至的“假”消息告诉宋人。楚庄王大怒,怒斥道:“你已经答应我要把实情告诉宋人,为什么还这样做?不是我不讲信用,是你抛弃了信用,你等着受刑吧!”解扬答道:“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信载义而行之为利。······臣之许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下臣获考死,又何求?”庄王无言以对,只得释放解扬,并准备撤兵回国。事实上,如果楚庄王就此罢兵,便不会有“宋人及楚人平”的故事了,但此时却有出现戏剧性变化。
楚大夫申叔时建议楚庄王可以在宋都外建设营房、分兵屯田,宋人必定俯首听命。庄王听取了建议,准备长期围困。
接下来事件的记载则体现了《毂粱传》、《公羊传》和《左传》的不同所在。《左传》记载:听说楚军准备长期围困后,宋人害怕了。他们派大夫华元于夜里悄悄跑到楚军军营,面见楚军主帅正卿子反,说:“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炊,升火做饭)。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従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惊惧,便答应了华元的请求。楚军后退三十里并与宋国媾和,宋大夫华元为人质。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公羊传》的记载则带有一点浪漫主义的色彩。楚军开始围困后,主帅子反登上宋都外的土丘,窥探城内动静。此时,宋国主帅华元也登上了土丘。二人在丘上交流起各自底细来了。华元说:“城内快撑不下去啦,人们易子而食,用骸骨升火做饭”。子反说:“真是疲惫到极点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实情呢?”华元答:“君子见到别人遭受困顿,就对他怜悯同情;小人见到别人困顿,就幸灾乐祸。我看您就是一位君子,所以就告诉您了。”子反倒也实在,便告诉华元:“对啊!不怕告诉您,我军也只有七天粮食了。粮食用尽,我军就得撤退了。”说完两人依依惜别。(远之注:真是君子啊!如果真如此,世界上大概就不会有战争了吧?!)
子反回去后,便将和华元对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庄王。楚王虽然原谅了子反,但却一心仍要长期包围下去,子反说:“大王您待在这儿慢慢围困吧,我回去了。”庄王忙说:“你都回去了,谁和我住一起呢?我也和你一起回国吧!”于是楚国退兵。
《毂粱传》的记载则极为简短,简短的就和《春秋》原文差不多:“ 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平者成也,善其量力而反义也。人者,众辞也。平称众,上下欲之也。外平不道,以吾人之存焉道之也。”
《公羊传》和《毂粱传》都在“宋人及楚人平”中的两个字上做文章,一个是“平”字,一个是“人”字。前者认为这次媾和原本是值得称赞的,但推动者不是国君却是居于下位的臣子大夫。不称他们为“大夫”而称其为“人”,这是贬斥的意思啊。后者从民心和和平的角度出发,认为这次和解是“义”的体现,是君臣上下共同的愿望,值得称赞。
与《左传》相比,《公羊传》、《毂粱传》的.记载加入了作者或编者的观点态度。“宋人及楚人平”虽然是当时诸侯争霸中极为普遍的一次媾和事件,但从三传的记载来看,这次媾和前必然发生了特殊的事件,而恰是这一事件使三传都对此次媾和加以详细描述或加以简评。《春秋》原文并没有给出来,但《公羊传》和《毂粱传》对此进行了考察和评价,总结出了可以归为“春秋大义”的内涵。《左传》则相对中立,仅记载了和解的过程而未加评述,倒是盟语所言“我无尔诈,尔无我虞”令人印象极深,这该不会就是成语“尔虞我诈”的出处吧?
【解析二】
宣公十五年,庄王围宋,战争进行到了白热化,楚军只有七日之粮,“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庄王此时心急如焚,派司马子反去打探宋国军情,以早有所图。
子反登上临近宋国都城墙门外的土丘上,向城内窥望,恰巧此时,宋国大夫华元也登上城墙,观看城外动静,于是与子反不期而遇。
子反问华元:“子之国何如?”华元满面忧虑,称城内早已弹尽粮绝,百姓们“易子而食,析骸而炊”,已到了不堪命的地步。子反颇感意外,战争中大抵被围困的一方往往“柑马而秣之,使肥者应客”,以此来显示自己兵精粮足,希望在气势上给敌人以畏慑,没想到华元毫不隐瞒,竟据实相告。子反问华元为何如此诚实,华元以“君子见人之厄而矜之,小人见人之厄则幸之”为由,称司马子反乃匡世君子,所以才据实以告。子反深受感动,就告诉华元楚军也仅有七日之粮,劝华元坚守城池,待楚军粮尽退兵。 子反回到楚军大营,向庄王禀告宋国军情,庄王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于是号令三军,“取之而后归”,司马子反又向庄王说他也将楚军的窘迫告诉了宋大夫华元,庄王大怒,子反又辨解说,“区区之宋,犹有不欺之臣,何以楚而无乎?”而后又向庄王请假“君请处于此地,臣请归”,由于司马子反执意返回,庄王也无可奈何,只得“引师而归”。更多文言文学习文章敬请关注“诗词网文言文阅读”的古文观止栏目。
宋国与楚国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公羊高以为这是司马子反与华元以诚相待的结果。我不尽苟同,如果说古人坦诚到双方交兵时仍以实相告,倒也无可厚非。试想一下,倘若楚庄王坚持已见,发兵攻城,宋国必亡,华元也只能是宋国的叛徒,公羊高再写《公羊传》时还会不遗余力的称赞他的坦诚吗?自古兵不厌诈,倘若华元以假示人,向司马子反上演了一出类似诸葛亮的空城之计,再恭维他几句,拍一下马屁,司马子反就忘乎所以,沽名钓誉,泄露军情,庄王听从子反建议退兵,岂不正中华元下怀?那么公羊高恐怕也不会再为司马子反颂赞歌。更可笑的就是一国之君楚庄王,两军对垒,最忌军情外泄,司马子反作为军中大臣,受命查探敌情,得来的情报未必就是真的,还竟然把已方的军情泄露给敌军,理应斩首示众,庄王盛怒一番,不仅未对子反加以惩罚,反而听信其“君子不欺”之说,班师回朝,令人涕笑皆非。
若以当今观点再看司马子反与华元,二人为了国之团结,民之安定而互诚互信,避免了一场战争,倒真是为世界和平做了一大贡献,然则子反与华元皆是两千多年前的春秋古人,恐怕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吧?!公羊高一篇“宋人及楚人平”载入史册《公羊传》,对子反、华元大唱赞歌,难道他这个春秋齐人能未卜先知,预料到两千年后的人们对和平的热爱与追求?!
真乃满纸荒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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