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我从哪里来的美文

2018-10-18经典美文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在家门口看见了它。憨厚的脸上,两只眼睛大得出奇。这是一只小京巴,送它来的女孩儿说,这是猴子的宝宝。

  啊,猴子?我吃了一惊,急忙重新辨认。小东西冲我摇摇尾巴,很委屈。

  呵呵,它老妈叫猴子,一窝生了六只,我家养不过来啦,给它找个好人家。您是好人,魏阿姨也是好人。

  小嘴儿真甜。她说的魏阿姨是我老伴儿。

  我问,小东西叫什么?女孩儿说,它太小了,还没名儿呢。

  小东西立刻表示严重不满,为什么你还没生下来全家就忙着起名儿?起来起去,起得像宋朝人。

  我说,现在就给你起个名!小东西高兴地撒起欢儿来。啊,你跑得多欢,就叫欢欢吧!

  就这样,欢欢落户我家。欢欢很快就有了死党,一个叫鲍比,一个叫黑蛋儿。桃园三结义,每晚遛弯儿必见。以狗会友,三家人要出门,必先电话通报——是鲍比家吗?是黑蛋儿家吗?欢欢要出门了!电话那头传来叫声。欢欢马上对暗号,汪汪汪!

  鲍比的爸爸(主人)王春是摄影家,欢欢靓照N多,都是他咔嚓的。鲍比的妈妈(也是主人)小张,是食品质检员,每次去市场抽查,鲍比都要叮嘱,亲,别忘查狗粮!我们带欢欢串门,是鲍比最高兴的事,隔门听见就受不了,咚咚咚,撞得门垮。门开了,它叼起我们本该换的拖鞋满屋跑,最后丢在谁也够不着的地方。它的玩具是一只布熊,只有一只耳朵。本来是两只,被它亲密掉了。鲍比把布熊介绍给欢欢,三个家伙很快就玩得激情燃烧。

  黑蛋儿的奶奶姓苏,是退休大夫。爷爷姓高,是离休干部。爷爷每天给黑蛋儿做俄式大餐,土豆烧牛肉。晚上,还要给黑蛋儿按摩,直按得它梦见欢欢,这才伸手捶老腰,咚咚!苏大夫听见,赶紧过来给他按摩,直按得他梦见黑蛋儿。

  爷爷精心呵护,黑蛋儿报以绝活儿。

  蛋蛋儿!——爷爷高声叫,如帕瓦罗蒂。黑蛋儿即还以多明哥,哎!——

  狗狗多了,派出所要办狗证。最初一个五千,没钱的,偷养或遗弃。于是,狗狗被流浪。百姓强烈质疑,狗税一减再减,才形成如今人狗和谐。这是后话。当初,穷狗要被抄。

  一到遛狗时间,抄狗也出动了,黑着车灯黑着脸。报上登出消息,说央视一退休老人,带狗去世纪坛遛弯儿时被抄,老人说证在家,抄狗的不由分说,竟然把狗摔死了。

  一个雪后的傍晚,老伴儿也带欢欢去世纪坛。刚一到,抄狗的就围上来。老伴儿一摸兜,坏了,没带证!

  什么没带!抄狗的扑上来就抓。老伴儿叫道,谁敢碰欢欢!抄狗的更狠,抗拒执法,连你也带走!

  走就走,休想把我跟欢欢分开!

  老伴儿抱着欢欢上了警车。窗外什么也看不清,地上白一片黑一片,让她想起一件难忘的事——

  也是雪后的傍黑,她带欢欢来这里玩,白的是雪,黑的是地,她尽量走在黑处。突然,跑在前面的欢欢惊叫一声,转身挡住她。老伴儿收脚一看,脚下是一口井。井盖被偷,井口朝天张着大嘴!

  想起这件事,老伴儿不由抱紧欢欢。

  警察说,到所里查查,如果有证就没你的事。老伴儿说,你说没事就没事了?我老头儿是作家,专写公安题材,非让他好好写写你们!

  一听这个,那人说,停车。老伴儿问,干吗?

  哦,您下车吧,我们另有公务。

  瞎话!老伴儿瞪了他一眼。没人敢回嘴。欢欢也瞪了一眼。瞎话,它同意老伴儿的结论。

  我家住一楼,窗下空地围起来,修了水池,栽了山楂,种上紫藤种上花,就成了私家小花园。欢欢来了,这儿就成它的颐和园。每天御驾N次,赐尿一二。

  这一天,龙颜大怒,汪汪汪!因为——御花园里来了一只猫。

  这是一只暹罗猫,一对大眼睛在阳光下变幻莫测。它闲庭猫步,目中无朕。欢欢气得汪汪汪!暹罗猫看了它一眼,喵,小可爱,看上去你很白领,能不能对美女温柔点儿?

  都说猫狗不相容,欢欢却钟情这美女,一起玩儿起来。老伴儿高兴地叫着,咪咪!咪咪!

  暹罗猫的名字就这样被她认定。这么庄严的事,还没民主就集中了。我赶紧给咪咪买吃的住的。山楂树下挡风又私密,猫房一放,正好!咪咪钻进去打滚儿,欢欢羡慕嫉妒爱。

  咪咪有了自己的家。

  院里王老太太,瘦小得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事实是,再大的风刮过去,她仍旧站在那儿。她的老伴儿在“文革”初被打死,直到平反才清楚,他以反动军官身份掩护地下工作,为和平解放北京立了功。宣布平反的,正是批斗会上对他踢下致命一脚的人。老太太没有笑容。她收养了一群流浪猫,大家叫她猫奶奶。

  一天,猫奶奶来敲我家门,咪咪要当妈妈了!啊?我感到问题很严重,从妇产医院到奶粉的选择。

  你想得太多了!猫奶奶说,拿个纸箱放花园里就行。你不能看,它自己会处理。听不到小猫叫,就是难产,你来叫我……

  老伴儿提议,那就多准备几个纸箱。村村点火,处处冒烟。

  我俩在花园里安置N个纸箱,过足开发商瘾。咪咪跳上紫藤,居高临下关心房产。欢欢一脸问号,要请鲍比和黑蛋儿来住吗?

  终于,咪咪要生了。眼见它钻进山楂树下,我守了半天也没动静。想起猫奶奶说注意听小猫叫,可是远了听不到,近了怕惊动,真急人!

  正急,奇迹发生——一根长长的纸筒从我肩头滑了过来,刚好够得着产房。哦,是老伴儿用报纸卷成的纸筒。古代兵器延长了我的耳朵,连蚂蚁咳嗽都听得见。我潜伏暗处,聆听传声筒。把耳朵听肿,还没动静。终于忍不住,爬到树下一看,咪咪根本没在!什么时候,轻轻的它走了,正如它轻轻的来。

  这一夜,我和老伴儿都没睡,心被无形大手揪起。天刚亮,就爬起,迫不及待往外看。刚掀开窗帘,就撞上大睁的猫眼。想偷看吗?两位老年地下工作者。

  老伴儿惊叫,咪咪的肚子瘪了。它生了!我冲进厨房,炖鸡炖鱼,少放盐,多放汤。

  你把宝宝生哪儿了?我们问咪咪。它不回答。狼吞虎咽,啊呜啊呜。吃完就没影啦!猫奶奶两眼笑成绿豆芽儿,猫猫躲猫猫是为了宝宝安全。你们放心吧。我们克制好奇,专心伙食。咪咪每天必到,吃完就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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