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声音的散文

2019-11-18散文

  今天是爸爸去世三周年祭日。

  打电话回去,家人都早早回老家上坟去了。

  爸爸,女儿不能到坟前给您磕头,只能在远方默默地怀念和祈祷。没有水酒烧菜,没有纸钱香烛。爸,一向喜热闹的您,会怪女儿不孝么?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时光流逝,韶华不再。看着一下子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我已淡忘了自己年少时的样子。爸爸离开那心痛心碎的感觉已逐渐平复,但爸爸的音容笑貌却时时清晰在目。

  走在街上,看着从身边穿梭过的老者,我忍不住的会想,爸爸,您在天堂还好吗?如果您尚在人世,会是什么样子呢?会象他们一样矫健而意气风发,亦或象他们一样体弱而苟延残喘呢?

  我不得而知。然而,我的爸爸,却是小时定格在心中的样子:高大、威严、和蔼、亲切。

  爸爸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时常在外出诊。爸爸医术高明,大凡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同时也是个热心人士,村里哪家有红白喜事,邻里争端,爸爸都会去主持和调解。四邻八乡的人都说他是个好医生好人。

  小时候之于爸爸的印象,就是单肩跨着那个印有十字的长方形医药箱,行走在大山的林间路畔。那个药箱,磨褪了颜色四周翘着角,却是爸爸的命根子,从不轻易让人去翻动里面的东西。也是我寻宝的乐园,我总是趁着爸爸不在的时候偷偷打开药箱盖子,或者偷吃几粒宝扎糖,或者把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拿出来胡乱把玩一通,或者把剪刀钳子拿去剪毽子,或者把纱布药棉拿去擦铅笔……

  但是哥哥姐姐都说爸爸严厉而专横,对他心存惧意。

  只要爸爸在家,他们都不敢大声吵闹。那时家里没电视机,吃完晚饭后哥哥姐姐们都习惯煨在火坑边摆龙门阵。年长的哥哥们总有讲不完的故事,每每讲到高兴时,大家都会哈哈大笑。可一听到坝子里爸爸那沉重的脚步声,大家都会马上停止喧闹,各自散去。

  但我认为爸爸是爱我们、心疼我们的。每次家里做事请客或者平时买了鱼肉,爸爸总是要等到全家人一起吃。如果谁不在家,一定要单独留足足的一大份。过年的时候,总要给我们每人发上几块钱的压岁钱,让我们上街去买零食吃。在其它父母过年不给孩子发压岁钱的那时,我们兄弟姐妹是多么的风光。

  记得小时候,爸爸每次出诊回来,总要抱抱我哄哄我。那时的我很调皮很任性,遇事总爱争个高低。爸爸就戳着我的额头,说我这么爱辩论长大了一定会当律师。我问要多大当律师,爸爸说要读完大学,大概二十四五岁,我说好老啊,我不要当律师。

  那时家里穷,没有钱买零食。我特嘴馋,爸爸就时常把一种圆溜溜的打蛔虫的宝扎糖给我当零食吃。吃得我胃口特别好,一餐饭能吃好几碗,长得象头壮实的小牛。

  我清楚的记得,我的第一双黄布胶鞋,就是爸爸进城买的。那天晚上,我一向穿妈妈纳的布鞋的脚,第一次穿上据说是不会湿脚的胶鞋,心里乐开了花。没等爸爸把鞋带系完,我就蹦蹦跳跳的跑到隔壁姑婆家炫耀起来,姑婆姑婆,看我爸给我买的胶鞋。那种幸福与骄傲,让我觉得爸爸真是了不起!

  爸爸也打过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的数学很差。《寒假生活》上有道应用题:树上原来有两只鸟,又飞来两只,问一共有几只鸟?我傻了眼,就去抄同学的答案。列出算式:2-2=0,再答:一共有几只鸟?其它应用题也依样画葫芦。爸爸那天来看我的作业,一见就拉下了脸,问我怎么算的。我支吾了半天也解不来,最后只得说是跟人抄的。爸爸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然后一脚踢过来,说学习不用心和作弊都可耻。坚硬的大头皮鞋踢在我稚嫩的脚裸上,我当时就痛得弯下了腰。但那时起我也记住了一件事――做人做事不能弄虚作假。

  我的童年就是在爸爸的宠爱和哥哥姐姐的呵护下快乐的度过的。

  可是不知哪一天,我的快乐却被现实一点点的粉碎。

  随着哥哥姐姐们的一个个长大,家里的茅盾和争执却多了。哥哥姐姐们更乐意接受社会的思潮,跟着社会的脚步去追赶。可是羽翼并非丰满,走出去跌得头破血流,回到家消沉失意。

  一向要强的爸爸,看到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长大了要离开自己了,他觉得陌生而恐慌。他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心切,希望每个孩子都出人头地。可是看到的却是孩子们的苦苦奔波与挣扎,他心痛、焦虑和不安。他想用自己的双手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他认为孩子们还稚嫩,需要他来安排和指引,可是他的声音却入不了孩子们的耳朵。挫败、不服气和不放弃使他忧心忡忡,他开始借酒浇愁。而哥哥姐姐们更加叛逆与反感,争吵不断,父子间的代沟也越来越深。

  那时,我不理解,也恨爸爸。恨他导致家里没有安宁日子,恨他常年酗酒。我甚至有时故意跟他作对,或是把酒瓶的酒偷偷倒掉,或是在他喝酒时把下酒菜夹完,或是看到他喝酒故意把东西摔得咣当响。但爸爸没对我发过脾气。现在想来,那时真的好无知!

  甚至嫁人的时候,我都愤愤然想,远走他乡,远离父母,甩掉烟酒与争吵,甩掉亲情。婚后,我开始特别想念家和家人,但苦于路途遥遥盘缠拮据很少回家,只把一份思念与牵挂埋在心底。

  后来,外出打工,一打就是十多年。这期间,每次回老家都是行色匆匆。没时间陪爸爸聊聊天,没心情听爸爸的唠唠嗑,没凝神看爸爸的容颜,只在异乡寂寞无聊或节假日写几句闲言碎语寄回家。而爸爸回信从来都报喜不报忧,不提生活上的难事烦心事,总是说他们生活得很好,要我们安心工作。看多了这些,也就欣然省事。

  不知哪年,回家看到爸爸背驼了,头发也白了,满脸都长了疙瘩,才蓦然发现爸爸已入垂暮之年。爸爸脸上的疙瘩,哥哥们说是常年喝酒得了癌症的症状。那时候,大家觉得爸爸是个有名气的医生,生了病自己可以调理,就没人把这放在心上。大家依然只在节日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爸爸那头依然是有腔有调的一切安好,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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