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灯火散文(3)

2018-09-24散文

  三、汽灯魂

  汽灯对于今天多数人来说,已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今人可能无法想象,对于数十年前的老家农村来说,汽灯就像一个村庄的灵魂,聚集着人气,撒播着快乐。

  汽灯在外形上与马灯有些相似,但不燃煤油,而是用酒精,费用要贵得多,村里和各生产队都只有一盏。因为汽灯不仅可抗小风,小雨天气也能够使用,在尚未通电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前,村里、队里遇到一些大事,就会把汽灯点起来。汽灯一点,那白晃晃的光线不仅能把周围十几米的范围照得如同白昼,而且仿佛能将整个村庄点亮,把全村人的热情点燃。

  在我的记忆中,汽灯用得最多的是村里唱戏时。每年农闲时节的某一天,村头的空地上忽然筑起一座土台,全村便如过节一般热闹起来。天还未黑,我们小孩子便早早吃过饭,搬上家里的长条、四方凳,抢先去为家人占领好位子。很多人家还会通知邻近村庄的亲戚们,一起前来看戏。戏未开始之前,最忙的就是管汽灯的人,一会儿点火,一会儿打气,一会儿调光,一会儿挂灯,显得忙忙碌碌,俨然就是舞台的主角。等到台上两盏明晃晃的汽灯挂起时,台下人山人海,台上锣鼓喧天,戏也就准备开场了。记得那时演的多是“革命样板戏”,而且演员的水平普遍不高,来个县剧团就算顶了天了,多数情况下都是业余剧团,但却丝毫不影响村人看戏的兴趣。戏开演后,台上有戏,台下更有戏:男人们一边看戏,一边谈论天气,谈论收成,谈论来年的打算;女人们则照样拉呱,照样纳着鞋底,照样搂着孩子睡觉;大孩子们则跑跑跳跳,尽情地嬉耍玩闹,全然无心台上的剧情。农村演戏,本来就是全村人的快乐聚会,图的就是一个场面,一个热闹。戏在演出过程中,管汽灯的人也没闲着,隔一段时间就到台上给汽灯打气。于是戏装飘逸的舞台上,时不时冒出一个与戏的内容毫不相干的人,无意中像在提醒人们这是演戏。对此,台上演员和台下观众都毫不意外,早已习以为常。

  汽灯必用的另一个重要场合,就是生产队分粮食时。麦收或秋收之后,等场院的粮食脱粒、扬净、晒干,交足了公粮,留足了种子,便要分粮食了。分粮之所以放在晚上进行,一是不耽误白天农忙,二是人容易凑齐。分粮食又叫分“口粮”,对生产队和各家各户来说,都是头等大事,账要算清,粮要分明,秤要看准,明亮的汽灯自然不可少。明晃晃的灯光下,随着粮食装袋、过秤,人们满足时的喜悦之情,或遗憾时的感叹之声,都一览无遗。此时我们孩子们的兴趣却完全不在分粮上:由于漆漆黑夜中出现一处强光,漫山遍野的蚂蚱、飞蛾等便争先恐后趋光而来,前仆后继,惹得孩子们不停地追逐捕捉,或用衣服打,或用扫帚扑,或用双手抓,各显神通,人人逮上几串,为家中的鸡狗准备一顿美餐。

  在没有电的年代,汽灯就像乡村的夜明珠,给人们带来无限快乐与希望。那时除了大场面或隆重场合,汽灯轻易不用,连生产队晚上开会时,也只点上一盏马灯。记得“文革”期间的一天晚上,村里两帮造反派要开展“辩论”,想借村里的汽灯用。支部书记对此一口拒绝,理由简单却充分:辩论只要有嘴巴有耳朵就行了,用不着汽灯!

  几十年过去了,由于家乡早已通电,汽灯被电灯无情地取代,无奈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乡村的夜晚不再黑暗,但却没有了汽灯下那迷人的气氛和热闹的场面,再也找不到像汽灯那样聚集村庄人气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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