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善书中有一些属于生态伦理的内容,如《太上感应篇》之“昆虫草木,犹不可伤”、“射飞逐走,发蛰惊栖,填穴覆巢,伤胎破卵”、“用药杀树”、“春月燎猎”、“无故杀龟打蛇”等,《文昌帝君阴骘文》之“禁火莫烧山林”、“勿登山而网禽鸟,勿临水而毒鱼虾”等,以及《太微仙君功过格》之爱怜禽兽六畜、虫蚁飞蛾等条目,这些则应是取自道教伦理。因受道家学说的影响,“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齐物观念一直在道教伦理中占有突出位置。在此观念中,人并没有特别的权力,与天地万物共生共处,至于相互转化。与佛教戒杀的伦理相得益彰,此一道教伦理在善书中几乎被申发到了极致。《十戒功过格》“戒杀”中,天地生灵被区分得非常细微,杀过也因之被标举得极细。而在一篇名为《关圣帝君劝人戒杀放生多立寿诞广生谕文》的善书中,保护生灵竟致是其唯一的内容[19]。除此而外,道教善书中敬畏神灵的部分也多取自道教伦理。如《太上感应篇》之“怨天尤人,呵风骂雨”、“指天地以证鄙怀,引神明而鉴猥事”、“左道惑众”、“轻慢先灵”、“越井越灶,跳食跳人,损子堕胎,行多隐僻,晦腊歌舞,朔旦号怒,对北涕唾及溺,对灶吟咏及哭,又以灶火烧香,秽柴作食,夜起裸露,八节行刑,唾流星,指虹霓,辄指三光,久视日月”、“对北恶骂”等,《关圣帝君觉世真经》之“恨天怨地,骂风呵雨,谤圣毁贤,灭像欺神”、“假立邪教,引诱愚人,诡说升天,敛物行淫”、“白日诅咒”等,《太微仙君功过格》之“以言指斥毁天尊圣像”、“每遇斋日及诸节令吉辰故不朝真”以及书章念诵错误等,应该都是道教伦理的厚赠。道教为一多神宗教,相信宇宙万物遍布神灵,故其宗教伦理要求人们时时恭敬、事事虔诚。
不仅仅是圆融三教伦理,道教善书所开启的伦理系统还是一个多维伦理系统。所谓“多维伦理”,是指此一伦理系统具有极大的伦理包容性。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这套系统包括了家庭伦理、政治伦理、社会伦理与宗教伦理4个部分[20]。其实不止,如我们上面所揭示的,生态伦理也在其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此外,如《太上感应篇》之“推多取少”、“减人自益,以恶易好”、“耗人货财”、“败人苗稼”、“苟富而骄,苟免无耻”、“无故剪裁”、“散弃五谷”、“损人器物,以穷人用”、“负他货财,愿他身死”、“强取强求,好侵好夺,掳掠致富”、“逸乐过节”、“贪冒于财”、“假借不还,分外营求”、“短尺狭度,轻称小升,以伪杂真,采取奸利”等,《文昌帝君阴骘文》之“斗称须要公平,不可轻出重入”等,《关圣帝君觉世真经》之“重粟惜福”、“斗称公平”、“损人利己,肥家润身”、“好尚奢诈,不重勤俭,轻弃五谷”、“大斗小称”等,即均属于经济伦理的范畴。《文帝延嗣经》“戒酷取”、“戒巧诈”通过几个具体事例,要人们勿强民倍课、巧取豪夺,所卷入的还是经济伦理。《文帝救劫经》“日用章”记有一个由富转贫的故事:“杭州王用先家赀百万,置大小二斗、大小二称较量出入,以欺陷人。止及十年,遭祸被刑,家财破散,子孙作丐。”其劝化的指向亦在经济活动之中。《太微仙君功过格》“救济门”称:“以符法针药救重疾一人,为十功;小疾一人,为五功;如受病家贿赂,则无功。治邪一同。凡行治一度,为一功。施药一服,为一功。”其“不仁门”复称:“凡有重疾告治不为拯救者,一人为二过;小疾一人,为一过。治不如法,为一过。不愈,而受贿百钱,为一过;贯钱,为十过。”“修合毒药欲害于人,为十过;害人性命,为百过;害人不死而病,为五十过。”《十戒功过格》“戒杀”称:“医术不精,寒热误施,攻补错用,致伤人命者,亦曰误杀,一人为五十过。若贪其利而故为行险者,为百过。与人争名而故为行险者,亦为百过。若他人调治不错,故说其错,妄为翻案,致误人者,贪名贪利,二俱有之,为二百过。”“精于医术,救一危症,作五十功;重症,作二十功;大症,作十功;轻症,作五功;小症,作二功;极小极轻症,亦作一功。惟受谢者,非功;或浮于所谢,仍可补记。”这些则又属于医学伦理的范畴了。总之,以其广泛的融摄,道教善书所开示的伦理系统几乎指向了世俗生活、世俗职业的方方面面,卷入了法律与道德监管的双重意义。
唐宋之际社会转型对新型伦理产生的吁求,下面将有专说。无论怎样,道教善书所开示的伦理系统,作为一种极具融摄性、多维性的结果,的确是顺应了此一时代吁求。宋代以降,道教善书普遍被人们视为道德行为的规范。在明清时期的许多《家训》、《通书》中,我们可以较为容易地看到道教善书的基本内容。明清以后,道教善书的许多词句成为日常生活的术语、格言。直至于近,这些道教善书仍然极具活力,翻刻注释不断。凡此种种,无不说明其基本理念的深入社会与人心。是故美国学者包筠雅认为:“最好还是认为它们是被普遍接受的‘中国人的’道德标准。”
【论道教善书的当代价值论文】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