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与存在主义的关系(7)

2018-07-20边城

  二、老船夫――“处境”中的紧张与不安

  对于“处境”一词,萨特的解释是:“即一切早先就规定了人在宇宙中基本处境的一切限制。”具体到“边城”这个环境里,老船夫的“处境”又是怎样的呢?

  在《边城》的第一章中,作者为老船夫设立了一个处境,“老船夫无论晴雨,皆守在船头,有人过渡时,便略弯着腰,两手缘引了竹缆,把船横渡过小溪。”老船夫,就是安安分分管理渡船的。那么这个作者设置的处境又是否是老船夫的真实处境呢?

  《边城》有几处第一章节第四段有几处是这样描述老船夫的:“管理这渡船的,就是住在塔下的那个老人。活了七十年,从二十岁起便守在这小溪边,五十年来不知把船来去渡了若干人。”“他从不思索自己的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只是静静的很忠实的在那里活下去。”对比着文中其他地方对老船夫的描述,我们就会发现点有意思的事情。在文中第六章节提到一件事情,一个卖皮纸的过渡人非要给老船夫好多钱,老船夫不要,“把钱强迫塞到那人手心里”,但是却留下了枚单铜子作为烟叶的报酬。在第十八章节,老船夫对二老说话,二老“不置可否不动情感听下去”,对此,老船夫的表现是这样的“那点淡漠印象留在老船夫心上,老船夫于是在两个人身后,捏紧拳头威吓了三下,轻轻的吼着,把船拉回去了。”在第二章节,沈从文用这样的文字来形容这个小山城及其山城的人:“一切总永远那么静寂,所有人民每个日子皆在这种寂寞里过去。一份安静增加了人对于‘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梦,在这小城中生存的,各人也一定皆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于人事爱憎必然的期待。但这些人想些什么?谁知道。”老船夫根本就不是个安静的人,他会小有心机,他会朝别人捏紧拳头威吓,结合着他对碾坊的态度,老船夫内心是没有他表面那么安分的。老船夫是孤独的,他与外界的关系是紧张的。老船夫的女儿为了爱情选择了自杀抛下了他,他的外孙女同他也因为一件影响女子的事情有了隔阂,尤其是在外孙女婚配这件事情上,老船夫的做法及外人对他的做法的评判都可以感到老船夫的不安与紧张。老船夫与周围的客体便构成一种“处境”。   不仅如此,联系到碾坊,我们还可以通过碾坊这个小孔窥探出老船夫更多的侧面。“碾坊”这个意象,有着很多解说的意义。表面上看翠翠和二老爱情悲剧的原因在于大老的死,实际是“始终作为一种隐蔽的力量而存在”的“碾坊”。“碾坊”并不止横亘在翠翠和二老的爱情里,它也早已存留在老船夫的心里。尤其是祖父对碾坊的依赖,却在深层次里折射了人与物的对立。文中不止一次的提到祖父渴望有座碾坊,并且早于“碾坊”作为陪嫁品之前的。在第十章节,有这么几句话: “老船夫对于水碾子原来就极有兴味的。”“管理一个碾坊比管理一只渡船有趣味,一看也就明白了。但一个撑渡船的想有座碾坊,那是不可能的妄想,凡碾坊照例是属于当地小财主的。”甚至在老船夫在大老死后想知道二老对翠翠的想法时竟说“二老,听人说那碾坊将来时归你的!归了你,派我来守碾子,行不行?”尽管老船夫 “询问的用意”在于二老的否定,但老船夫挑选这样的话头却也流露出了老船夫对碾坊的渴望。老船夫和碾坊好像被绑到了一起,老船夫对碾坊念念不忘,甚至都有一种向碾坊称奴称仆的卑微姿态。在《边城》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大家的心目中,“有碾坊陪嫁的”团总女儿才是二老的合适的婚配人选,那么老船夫的看法呢?我们可以做一个假定,如果翠翠不是老船夫的外孙女,那老船夫又是如何看待二老的婚配呢?谈到这,老船夫似乎走到了翠翠的对立面。可如果单独就老船夫形象进行分析,我们会发现老船夫的身上总有那么几分奇怪。但就是这几分奇怪,我们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人存在的复杂与真实。

  李钧在《存在主义文论》中提到,“处境意识与生存意识是最鲜明的,也是存在主义的起点。处境意识与生存意识是与本质主义相对立的”。①本质主义为人们设定了“本质”的标准,这一标准的设定为人们提供了稳定的生活方式,但是这一标准实质上是遮蔽了人们丰富多彩的生活,压制了每个人对自己独特生命活动的感知和体验。相反,处境意识使人接触到了自身的生存性及整体性,处境中的人们对自己的生存有了直接的体认。老船夫一些在我们看来有些奇怪的想法及行为,其实就是他对自己处境的一种情绪上的传达。情绪是人类生存中最常见、最直接、最底层的表现,情绪上的传达也往往是个体最真实的体现。老船夫貌合神离的状态才是最真实的个体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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