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解读冰心的《两个家庭》和《最后的安息》(3)

2018-07-21冰心

  在《两个家庭》中,叙述者是这样叙述她所看到的陈先生家庭的:

  “原本长了扁豆的篱笆,被陈家的小孩拔掉根,整个枯黄了。”

  “墙壁被炊烟熏得很黑。外面门口,堆着许多什物,如破瓷盆之类。”

  “那个大宝哭的很利害,他的两个弟弟也不理他,只管坐在地下,抓土捏小泥人玩耍。”

  “表妹悄悄地对我说:‘他们老妈子真可笑,各人护着各人的少爷,因此也常常打吵。”’

  “陈太太……说着就从袋里抓出一把铜子给了大宝说:‘你拿了去跟李妈上街玩去罢,哭的我心里不耐烦,不许哭了!”’

  “陈先生又生气走了。……他们拌嘴不止一次了。”

  这里所写的,不仅仅是一个不幸的家庭,而更显得像一个无文化的、庸俗的家庭。可这一家之主甚至还是个留学生。可以说,叙述者在这里隐含了中国传统小说常常表现的一种态度:家主无能,持家无方。才会导致现在的这种糟糕状况。

  而作为对照,叙述者自身所处的家庭,就是天差地别了。《两个家庭》中也有很多篇幅,用于体现“另一个家庭”——“三哥”的家庭的和睦。这一点尤为表现在兄弟姊妹之间的亲爱友善,子侄辈的聪明可爱上。在这个家庭中,有闲来翻译外文作品的三哥夫妇,既显才能,又文雅风流,“红袖添香对译书”;有聪明的侄儿,唱歌清亮,引发大家一齐拍手。再看那“微微的风,送着一阵一阵的花香”,“我们又在一处游玩。夕阳西下,一抹晚霞,映着那灿烂的花,青绿的草,这院子里,好像一个小乐园”。如此明媚风景,闲雅之趣,与那位陈先生深陷泥沼的家庭仿佛是两个世界。似乎本该是作品主题的——黑暗的中国、壮志难酬的青年——在叙述者的家庭构成中完全体现不出来。如果说经济决定境遇,那么照文中所言,陈先生的职位比三哥高,工资比三哥多,本该比三哥过得更好,可实情却是陈先生家充满了不幸,三哥家则幸福洋溢。对此,三哥问陈先生:“至于素志不偿,是彼此一样的,为何我就有快乐,你就没有快乐呢?”而陈先生的回答说,这其实也并非全然他的个人原因,而是整个社会令他灰心失望,家庭中又有种种的烦心事,让他不得安宁。这里的回答,是符合当时的惯常思路的,但如果简单地认为,冰心写的只是普通的社会家庭问题小说。只是普通的揭露黑暗,就无法理解她为何要写如此阳光的另一个家庭了。很明显,陈先生的悲剧,不是个别的家庭的错,而是同时代人的共同痛苦。冰心写此家庭问题,也是为了激发青年们感同身受之情。然而,既然问题如此普遍,《两个家庭》中的另一“三哥”的家庭,为何全然不受影响呢?难道不也是生活于同一时代,难道不也是归国青年?有妻有子,境遇何等相似?那么,冰心的真实用意究竟为何呢?

上一篇:冰心《火树银花里的回忆》欣赏下一篇:冰心《倦旅》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