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谈作品是需要长点皱纹的(3)

2018-07-20迟子建

 迟子建:那些卑微的小人物,怀揣着各自不同的伤残的心,却要努力活出人的样子,多么不易。

  当你拨开都市五光十色的外衣,你会发现,几千万、几百万人生活着的都市,真正光鲜的并没有多少,布衣百姓大都过着简朴的小日子,演绎着生活的悲欢离合。

  光鲜的大人物通常只活在春天里,而小人物却活在四季中,既有春光的照拂,也承受生活的寒露。所以说,“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文学作品要有所担当,就要去感受小人物的痛苦和苦难。

  解放周末: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您的痛和书中人物的痛糅杂在一起了。

迟子建:这样的痛是切肤的。最初听到爱人车祸的消息,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哆哆嗦嗦放下电话,我问苍天:“我做错了什么?”

  我承受个人痛苦的那段时期,中国频频发生矿难。看着电视上矿工妻子们悲伤的脸,我体味和咀嚼着她们的痛苦。我明白了,我经历的灾难是命运的;而她们经历的灾难,人为的成分多,是更大的不幸。我曾去煤矿采访过,了解那里的生活。所以写《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时,我没有隔的感觉。

  这世界上最让我感到恐惧的,便是在新闻里听到世界某个角落又发生暴力、流血事件了。因为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情,但又是这样一个世界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解放周末:用文学表达这样的痛苦,意义在哪里?

迟子建:个人痛苦在众生的痛苦面前,是多么的轻!

  比如,《世界上所有夜晚》 写到的两个寡妇,“矿工的妻子”和“魔术师的妻子”,背景不一样,遭遇却是一样的,内心的情感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她们的角色不同,对痛的表达是不同的,一种是惨烈的、撕心裂肺的;一种是忧伤的,带着绵绵回忆的。我希望能消除前一种痛苦。

  人世间有生离死别,这是自然的。但当社会的某些不公,使小人物的生离死别变得惨烈,我觉得一个作家就应该揭示这些东西,用笔把这种痛剥去。

  作家就是要做这个。

  解放周末:看似残忍,但其实流露的是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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