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废都》到《极花》:众论贾平凹(5)

2018-07-17贾平凹

  《秦腔》获得社会的各种认可。贾平凹从关心知识分子的问题,关心文化的一个困惑、困境的问题,转过去关心乡村中国,当时也确实是在中国三农问题最严峻的时候,他来关心西北的文化,西北的农村。确实《秦腔》的写法和《废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废都》的笔法我们可以感觉到那种飘逸、轻盈、空灵的东西,但是《秦腔》我们会感到它是贴着土地走的那种非常稚拙(甚至非常粗劣)、大巧若拙的东西,其实都不屑于大巧,就是若拙。

  后来有记者采访我,他问我怎么评价《废都》和《秦腔》,我说《废都》尽管我自己当年也批评过他,我认为随着岁月的流逝,它的地位会很高。我一遍又一遍阅读《废都》,我在北大讲课,讲长篇小说,我会变换很多小说,但是《废都》是我每一次必讲的。我在1990年代初认识到一个问题,贾平凹先生复活了中国古典文化,1980年代我们反传统嘛,我们是反思潮,到1990年代我们进入到传统文化的复归,贾平凹先生从美学的意义上复归中国经典文学,传统的文学,这一点他是非常独特的,可以说是有先知先觉的,他很清楚,谈到对《红楼梦》,对《西厢记》等等,还有对汤显祖的东西。《废都》确实是不一样的东西。然而《废都》受到了阻击,我们不能想象,如果贾平凹以传统的风格写2-4部作品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一定是中国古典美文的创造者,一定会把中国传统的笔墨达到一个极致。

  但《秦腔》是另外一种,是乡土中国的东西,是贾平凹先生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非常纯粹、本真地书写的东西,展现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东西,整个风格、叙述、语言都不一样。

  所以我就说,尽管《秦腔》是我高度评价的作品,获得了茅盾文学奖,但对没有看到《废都》这一路走下去的发展,我还是深表遗憾,这是我对中国文学的遗憾,甚至是一种愧疚,对我个人来说。

  后来他又出了《古炉》,《古炉》是我非常重视的一部作品,特别是他和鲁迅对话。如果大家把《古炉》和《阿Q正传》一起读,可能会理解贾平凹先生对20世纪鲁迅提出的问题的回应,那个回应更加激烈,更加伤痛、伤感。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可能贾平凹先生自己不一定有意识要在书写《古炉》的时候和鲁迅先生对话,但是我看到了他们是可以放在一起来读的,阿Q想革命,但是最后得了病。霸槽(《古炉》中人物)把城里的文化大革命引到乡村,他的结果也不好,结局跟阿Q是一样的:阿Q被五花大绑砍了头,霸槽是吃了枪子。这值得我们思考我们应该有什么样的责任。

上一篇:莫言散文:马蹄下一篇:贾平凹讲小说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