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废都》到《极花》:众论贾平凹(6)

2018-07-17贾平凹

  后面出现了《带灯》,我很惊讶,这是贾平凹先生试图回应社会主义革命文学。当我对他进行这么一个历史性的解读,本身对历史的解读就是有历史的,他是怀着对今天中国农村非常朴实的想法,对历史本身的对立有感应,一种真实的感应,这种感应当然是因为我们本身历史文化的一种视角,但是确实是真实的,有现实感和历史真实感的,是结合在一起的。《带灯》出现一个正面的、积极肯定性的人物会让我想起梁生宝,想起《艳阳天》的萧长春,想起村里年轻人的人物。但是带灯在今天所面临的乡村,他的选择,他的结果、困境都是非常不一样的。

  在那之后,我觉得他是非常具有戏剧性的写作,一个历史,一个现实,一个历史一个现实……你看,《秦腔》是现实,《古炉》又到了历史,《带灯》是现实,然后《老生》又到了历史。《老生》也是为了还20世纪历史之愿的。我们对20世纪历史有无数遍的书写,但是贾平凹还是有胆量,还是有他的手笔去书写20世纪的历史。这次他拉出一个百岁的老人,老生,他这个构思也是很独特的。所以可以看到,他的笔法具有一种风格,我称之为是一个晚期风格(晚期风格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个理论)。

  这样经过一个漫长的梳理才能够回到《极花》,在贾平凹那么多作品当中怎么评价《极花》?它显得比较单薄。我说,大手笔有时候不需要写那么厚,天才不需要写那么厚。厚也可能是好作品,大作品,《追忆似水年华》那么厚,但是薄的作品,大家看一看,这几年获的诺贝尔奖,很多小说就是薄薄的,七八万字,你看他的作品,写得非常好。……莫迪亚诺《暗店街》都是十几万字的作品,他21岁写的《星形广场》就是五六万字,那是天才之作,那个手笔不知道高出别人多少。《极花》放在西方那是很厚重的作品了,大家觉得在贾平凹的作品中像一部插曲,像一部变奏曲。其实我挺欣赏《极花》,像苏童写的作品,很多人不理解,我非常欣赏那种艺术上的构思,我觉得中国作家最不能解决的结构的问题,小说结构的问题,如果说你在结构上考虑的话,你在笔法上考虑就不需要写那么长、那么厚重。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今天会对写得很厚的作品有一点怀疑。所以我很欣赏《极花》的节制和精简。像贾平凹这种大作家,不必要写那么厚。

  贾平凹先生的作品有一个特点,就是他有非常强大的现实感,这个现实感不止是说现实当中发生的问题,而是这种现实感的强大。《极花》确实有一种慈悲之心,但是还有一个更宽的现实的考虑:整个是要关切乡村中国,不止是城市妇女被拐卖的命运,拐卖妇女这么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或者刑事犯罪,而是这么一个乡村中国在今天的生存状态。为什么会导致乡村出现那么多的残酷的、惨烈的事件?我们有时候要反思这个问题。贾平凹先生不是一个简单的去谴责这个东西,而是要让我们关注它,我们去发掘更深层的轨迹,最重要的是达成一种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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