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像梵高一样为色彩而疯狂的鬼才诗人(4)

2018-07-17李贺

  痛苦在心中酝酿,如山洪骤发般地倾泻在他的诗句中。所以,我们在他的诗中看到了色彩瑰丽的锦绣繁花。但繁花终究不是秾丽妖艳的,在李贺早已冰冷似铁的心里,这些看似温暖的色调让人看来瑟瑟发抖。他写“鲜红”,必要缀一个“死”字,故这鲜红也添了一丝鬼气。他写“娇红”,必要加一个“啼”字,读来恍若杜鹃啼血,透着阵阵寒意。

  他写黄,总给人以好景不长的荒凉之感,让原本灿烂温馨的颜色变得病态。在《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珮。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那一句“冷翠烛,劳光彩”,是说苏小小死后的灵魂幻作一个光彩四溢的新娘,在闪烁着阴冷绿光的磷火丛中痴痴地等待着未来赴约的情人。明明有烛火和光彩,却鬼气弥漫,让人读之色变。一个明媚鲜妍的女子,让他写得冷极,奇极,鬼极。那团在夜里徒劳地发着绿光的艳丽幽火,读来至今难忘。

  李贺写艳色,从不浓艳、香艳、妖艳,而是冷艳、怪艳、鬼艳。他写神仙诗,如《巫山高》:

  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

  楚魂寻梦风飔然,晓风飞雨生苔钱。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坠红湿云间。

  碧树、白烟、丁香、筇竹、蟾月、寒桂、椒花、湿红,从中有碧、白、紫、翠、黑、黄、红等色彩,虽然罗列起来看似凌乱不已,却在李贺的笔下共同营造了一种荒凉悲冷的色彩。尤其是,他用最热烈、最艳丽、最喜庆的椒红色来渲染内心的凄清,只因这一簇簇的红要坠入湿冷迷离的山云间。  他似乎酷爱红色。在他的笔下,红色却染上了严冬腊月的阴森寒气。湿红、愁红、凝红、幽红、衰红、老红、冷红、坠红……红得冷彻心扉,红得低落凄迷。

  在另一首《南山田中行》里:

  秋野明,秋风白,塘水漻漻虫啧啧。

  云根苔藓山上石,冷红泣露娇啼色。

  荒畦九月稻叉牙,蛰萤低飞陇径斜。

  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冷红泣露”与“鬼灯如漆”,只给人一种跌入地狱的沉重与抑滞。

  是怎样一支笔,让原本绮丽秾艳的色彩,变得幽深凄冷?是怎样一双眼睛,看红色的烈焰如绿色的鬼火?是怎样一颗心,像幽灵一般跳动在死一般的世界?这个最爱金、银、红、紫等华丽色彩的诗人,如同穿行在灯火斑斓中的踽踽独行者。

  愈热闹,对他来说愈似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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