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独钓寒江雪”的佛学情怀(3)

2018-07-21柳宗元

 二、卓然孤存的生命理念。“孤”可以说是柳宗元山水景物描绘中的一大特色。如《中夜起望西园值月上》一诗:“觉闻繁露坠,开户临西园。寒月上东岭,泠泠疏竹根。石泉远逾响,山鸟时一喧。倚楹遂至旦,寂寞将何言?”夜色笼罩的西园中,清寒的月光洒在葱郁的疏竹之间,一泓流水穿过竹根,发出泠泠的声响,远处山鸟的一声啼鸣划过长夜,更增添了几分的静谧。沉浸在这样的夜色中,诗人孤独寂寞的心扉已然是不言自明的了。再如《溪居》:“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村客。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贬谪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不幸的,但诗人遭受贬谪后却偏偏感觉幸运。因为这不仅使他摆脱了宦海“簪组”之累,而且可以在“来往不逢人”的独园孤村中享受到独自品位人生的乐趣。在柳宗元的笔下,冷月、孤山、荒村、野谷、幽泉、古木随处可见,充溢着萧瑟孤荒之感,而他正是在这一片孤绝超旷的自然之中,诠释出佛学的真谛。

  对于个体生命的生存方式,天台宗有自己独到的观点。认为自我的存在,首先表现为肉体的存在,而肉体的存在又以满足其基本生理需要为前提条件,天台宗将这一前提条件归结为持戒清净、衣食具足、间居清净、息诸缘务与得善知识,合称“五缘”。其中持戒清净、间居清净、息诸缘务均探讨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之道,要求肉身远离、隔绝于世间,断绝交往,使自我处于孤立状态。只有孤立才能流露出真我,也只有在真我的基础上,才能“得善知识”即般若,最终达到佛的境界。

  由此可见,柳宗元作品中所描绘的幽邃孤清的境界,正是他孤寂佛心的形象展现,柳宗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王国维语),他在心物交感、情景交融中,感受着孤独,感受着真我,最终步入了孤幽寂寥、澹远恬静的佛教圣境中。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柳宗元在诗文中对天台宗强调卓然孤存的生命态度的宣扬,在中唐特殊的历史背景下,还发挥出相当积极的社会意义。安史之乱后的中唐,由于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加剧,使得中下层士人被排挤到政治、社会、人生的边缘,盛唐期间那种戏万乘若友僚的社会状态被打破,在君主与臣子之间不平等的契约关系下,士人逐渐丧失了独立的人格,最终堕落为“货与帝王家”的奴性指称。而天台宗所崇尚的孤立独存的生存境界,对扭转士人日益奴性化的趋势无疑大有裨益,因此,柳宗元作品中的孤幽之境在客观上为重塑中国士人的理想人格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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