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岛专访莫言:中国人别老觉得西方啥都好(3)

2018-07-20莫言

  “故乡是我创作的源泉”

  侠:今天是您获奖两周年的日子,这两年您回老家时间多吗?

  莫:以前是回来次数少,住的时间长,一住两个月三个月,可以用心写作。现在回来的次数多了,住的时间短,一个是北京事多,来了就得赶快回去,再一个是找我的人比较多,老同学,老朋友,老战友。

  侠:我们知道,您的小说中有一个特殊的地理坐标“高密东北乡”,一如鲁镇之于鲁迅,马孔多之于马卡尔斯,约克纳帕塔法镇之于福克纳。在您的创作中,故乡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莫:故乡代表了一种乡土记忆,也是千百年来的文学命题。现在我们读唐诗宋词,乡愁别恨,离愁乡思,这种乡愁相思随着技术的发展,通讯的便捷而逐渐淡化。当年相距三千里,什么时候回家都难说,现在是朝发夕至。

  但是作家呢,他这种职业关系,写起来都要写最熟悉的生活,童年记忆,小时候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你的同学,父母,乡亲,自己喜欢吃的事物,游过泳的河流,自己散步过的河堤,因为特别的熟悉,和你童年密切联系在一起,所以写起来更有感觉。

  高密东北乡就是一个文学概念,不可能跟真实的家乡完全划等号。天南海北,发生在很多人身上的故事,都可以变成写作的素材,放到你所谓的故乡的笼子里面。

  “不管哪儿的人,都是感情动物”

  侠:我们岛上有很多文艺青年。对这些后辈,您有什么想说的?

  莫:无意当中积累,反倒对写作有帮助,大张旗鼓一本正经的体验生活,反倒难有收获。

  去过这么多城市,我对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印象最深。伊斯坦布尔,地处欧亚两洲的一个城市,伊斯兰文明,基督教文明,亚洲文明,非洲文明,文化融合的地方,天主教教堂,基督教教堂,伊斯兰的清真寺,可以比肩而立,伊斯兰教徒可以走在街上喝咖啡,蒙着头巾的伊斯兰少女与袒胸露背的摩登女郎也可以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影响谁,这样一种状态,实际上人类最美好的一种状态,大家每人都有信仰,可以和平地共处,没有剑拔弩张,这个城市让人印象很深。

  另外,无论欧洲人亚洲人,美国人非洲人,想明白了,大家都差不多了,美国人怎么着,中国人怎么着,都是感情动物,你只要真心对他,他都能感受得到,我在法国请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吃饭,退休前当过政府的部长,我买单了,他也很高兴,中国也一样,我请一个小伙子吃饭,你也很高兴,反过来AA制,大家都感觉冷淡。

  人和人的交往,民族和民族的交往,国家和国家交往,说穿了是一种情感交往,你对他好,真心好,他会有感受的,光讲客套话,不做真事,不用真情感,是做不好的。

  今年国家主席出访,情感色彩很浓重,尤其到周边各国,用的语言都是“走亲戚”、“看朋友”,对方是真感动,对方的老百姓感受很热烈,不是装出来的,跟那些冷冰冰的客套外交形成了截然对比。  “诺奖开奖之前,我关机三天”

  侠:今年有没有人找您预测谁会获奖?莫迪亚诺获奖后,很多读者都说“不知道”,在中国的知名度跟陪跑多年的村上春树、米兰昆德拉没法比。您对他有什么评价?

  莫:我关机三天了,获奖以前有很多预测,作家蛮不错的,莫迪亚诺,84年我就读过他的小说,非常有深度的作家,反映小人物的生活,写得很深,不太长,按中国体例是中篇小说,三四万字一篇,很生动,而且一直是一个很寂寞低调的作家,没有像村上春树那样大红大紫,也没那么畅销。我觉得这个作家是值得关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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