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秦岭《弃婴》、苏童《拾婴记》和莫言《弃婴》的“婴儿”意象(2)

2018-07-20莫言

  二、“婴儿”意象的主题分析

  作家在这种反复呈现的意象中包裹着象征意义,这种象征意义与主题有密切关联因而构成一种主题意象。正如南帆所指出的那样:“意象一旦构成象征,那么,意象所暗含的寓意显然已经不是意象的自然性质。相形之下,这种寓意的产生更多的是由于作家对于意象的强迫。”[2] “弃婴三部曲”通过“婴儿”这个主题意象表现出的象征意义主要关联到社会批判主题、人性主题和生存主题。

  (一)“婴儿”意象与社会批判主题

  中国社会批判主题的创作由来已久,尤其是当代文学创作中对特定社会环境的批判更是丰富。三部短篇小说更是以“婴儿”为意象将社会批判不断深入。苏童的《拾婴记》以虚构的故事来揭示社会的本质,形成了丰富多彩、个性鲜明的人物序列。其中“卢杏仙”秉持着“宁养羊,不养人”的处事原则,这种对待婴儿的方式上也为小说结局的荒诞增添了魔幻的一笔;李刘奶奶对待婴儿始终保持怜悯之心,面对幼儿园阿姨的拒绝后不得不发出“谁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有的人的心呀,是冰凌子长的”这种愤怒而无奈的叹息;还有张胜夫妇、老年等人物。然而在面对这个被遗弃的“婴儿”,他们都表现出恻隐之心,同时对婴儿的处境极度同情,但真正去承担抚养婴儿的职责是却以各种借口推卸责任。苏童的高明之处正是在人物个性化的语言描写中挖掘人物内在心理特征,在剖析人物性格弱点中看到人性的弱点,写出一种极其普遍的社会心态。这种人性人情的表现使读者不免感到人性的异变。《拾婴记》中的“婴儿”最初降落在羊圈里,在“流浪”的过程中用羊奶来进行喂养,最后羊圈中又重新多了一只小羊,这其中包含了优美的童话色彩,在这个美丽的童话背后却隐藏着人内心的冷酷与麻木,在面对生命时所表现出的残酷与无情,正如毕光明评价这部作品所指出的那样,《拾婴记》是“人间温度的一次测试”。与苏童的这部作品相似,莫言的《弃婴》则是以低沉暗淡甚至带着几分讥讽的笔调写出“我“捡到婴儿后所发生的一列窘况。主人公“我”不得不发出“人类进化至如今,离开禽兽的世界只有一张白纸那么薄;人性,其实也像一张白纸那样单薄脆弱”这样的慨叹。受到中国封建传统文化中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我”捡到婴儿的行为不被父母妻子接受理解,父母和妻子一次次冰冷的语言让“我”陷入了一种深深地无奈与苦痛之中,然而后来求助政府后所得到的回复,更让“我”的内心遭受了又一次重创,在这里人性的灰暗似乎得到了一种更加淋漓尽致的表现,“婴儿”似乎成为了人性丑恶的表现物,这种表现让读者感到一丝丝凄凉。不同于以上两部小说,秦岭的《弃婴》在设置“婴儿”这个意象时,更多的是要体现一种现实悲剧。这部作品虽然有人性美丽的集中绽放,这种人性美表现在人们对待“婴儿”时的爱与同情,这里有人性的真挚与美好。但是这对农民夫妇弃婴的原因不同于一般的情况,他们在内心作出深度挣扎后,面对残酷的生存现实不得不痛心地作出弃婴的选择,这又是一种何等的悲哀。最后婴儿的死和球儿的被抓构成了这部小说的高潮,特别是结尾这样一段描写让读者内心感到深深地震撼:“芍药说,判我个死,我要从阴曹地府把我的娃儿抱出来。”这段感人肺腑的描写渗透着让人苦痛的泪水。“婴儿”意象在这里暗示了人们面对无法回避的生存现实所做出的悲剧选择,在这里有作者对中国文学国民性的剖析的不断深入继续。秦岭在从事文学创作的过程中正是通过这种独到的眼光和追求,创作出了一系列具有悲悯意识和人文关怀的作品,《弃婴》便是一部出色的创作。在这里,我们观察到中国农民在社会变革中的命运,审视到在这种变革中人性的真与假、美与丑、善与恶。这种复杂交织的人性特点归根到底在于复杂的现实社会,最终演变成一种社会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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