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檀香刑》的语言特色(3)

2018-07-21莫言

  这种以农民话语为主体的杂糅体是《檀香刑》一书的语言风格。这种风格,与其说是乡土经验作用的结果,倒不如说它主要是作者民间意识有意为之的结果。

  对民间艺术的借鉴,是莫言小说民间倾向的主要表现。《檀香刑》一书,全书自始至终贯穿着悲怆、凄厉的猫腔小调。这种流传在山东高密一带的地方小戏,作为民间话语的一种形式,恰恰为莫言式的历史书写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载体。在小说中,莫言有意地使用了大量韵文和戏剧化的叙事手段。如:赵甲一出场就口出狂言:常言道,南斗主死北斗司生,人随王法草随风。人心似铁那个官法似炉,石头再硬也怕铁锤崩。俺本是大请第一刽子手,刑部大堂有威名。这种先声夺人的唱腔生动地刻画了赵甲的底气所在。财主刘大爷喜得贵孙,大摆筵席,衙役李武,端着公人架子,坐在首位,席间自认为尝过山珍海味,出言不逊:你家这算什么,两碟子半生不熟绿豆芽,一盘腥臊烂臭瘟猪肉,一壶不热不凉酸黄酒,这也算喜宴?这是打发臭戏子!一副指手画脚,咋咋呼呼的小人得志的样子。再如,在眉娘诉说中:俺脑子一热,一不做,二不休,扳到葫芦淌了油。天赐的良机莫丧失,俺来它一个混水里摸鱼、热锅里炒豆、油锅里加盐,趁着这乱乎劲儿来一出眉娘闯堂。为救爹爹出牢房,孙眉娘冒死闯大堂,哪怕是拿着鸡蛋把青石撞,留下个烈女美名天下扬。这种韵文和戏剧化的叙事手段的使用,制造了流畅、夸张、浅显、华丽的叙事效果。

  中国传统说唱艺术语言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押韵,是一种适合耳朵的语言,为了适应这种广场化的用耳朵阅读,读起来犹如欣赏一首旋律奔放的交响乐,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给人以荡气回肠的艺术感动,高密的猫腔除了有上述特点以外,更因为它是由哭丧歌发展而来,因此它更是决定了小说感情的基础:悲凉、凄婉、如泣如诉,而猫腔那高昂、凄厉、恼怒、绝望的声调,更是撕心裂肺,像利刃一样穿透中国百余年时光,直抵现代人心灵深处。而小说的故事也因为有了猫腔这种特殊的叙述语言,才有了抑扬顿挫、起承转合的格式,同时也蕴涵了作者内心深处无法摆脱的记忆,带着一种历史的深沉感和悲凉感,用民间的声音诉说民间的记忆、幻想,传达民间的婉转、凄切和悲愤。在众生喧哗中和盘托出一个纷繁复杂的民间观感世界。  这里有高密人对于近代文明的愚昧,也有深藏着血性的并发;有对于巫术和灵魂附体的原始的疯狂,也有对情欲执迷不悟的渴求;有气韵生动而凄婉的民间曲艺传唱,也有底层游民的义薄云天。

  莫言自己这样说过:“《檀香刑》是对我过去华彩的、极其铺陈的东西的结束,同时也开始我真正对民间的有意识的关注。我今后的作品将有意识的向民间的、民族的东西靠拢。”

  民间化的叙事语言,是《檀香刑》一书的语言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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