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现代散文

2020-04-25散文

  午休,突然从梦中醒来,梦里故乡的老屋如海市蜃楼般地浮现又消失,顿时心里异常地难受。老屋已然不在了,每每梦到老屋时,都有一种魂无所依的感觉。

  老屋是三间的土墙小瓦,坐落在村子里的东南面。村子的南边是呈W形状的林步山,村子就沿着山坡向北延伸,呈南北走向,所以各家各户的前后门一律是以东西向开的。我家的老屋大门朝西,紧挨着堂哥家的后门,中间的过道与另外排列的几家过道,拼成一条长长的小巷。老屋的后门则是朝东,没有任何的遮拦,宽敞的院子并没有院墙,呈开放式,左前方是两颗高大且合抱的椿树,浓密的枝叶覆盖了老屋几乎五分之一的屋顶,连同一间低矮的猪圈。由于地基高朗,不规则的台阶下面就是出村口的小路,蜿蜒地延伸到田地的深处。所以早上一开门就能看到宽阔的原野,以及原野上方的日出。

  老屋是典型的农家木制梁枋式结构,高大的三匹梁枋犹如老屋的骨架,支撑着老屋所有的重量,厚实的土墙好比是老屋粗糙的肌肤,冬暖而夏凉。光洁却凹凸不平的地面,没有任何的包装,夏天赤脚走在上面,有种凉舒舒的感觉,踏实而温润。老屋梁柱很粗很圆,木枋宽而厚实,一律笔直,黝黑的颜色显示了老屋的历史。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老屋是“共产风”时,在拆掉三进祖屋的基础上搭建而成的,所有的木头都是祖屋上原有的。

  老屋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一间房屋,左边的前半间曾经有二奶奶居住,二奶奶没有子嗣,而父亲又是二奶奶的继子,因此一直和我们居住在一起,直到她去世,可能是因为二奶奶喜欢我的缘故,父亲让我住在二奶奶曾经住过的屋里面,只是重新开了门。左边的后半间是灶房,灶房在大门的左边,将老屋凸出去两米多宽,大门的小巷也因此而止住,灶房倒是宽敞了许多。灶台上有一大一小两口铁锅,在灶台里外的两个边角处,分别嵌入一大一小的两个吊罐,吊罐里储满水,这样每当烧饭时,吊罐里的水也就热了。烟囱照例是嵌入灶壁的墙体内,直接排到外面。小时候没少在锅灶内烤过山芋,或是跟在母亲或者姐姐后面要点吃的,年少时每每饿了,或是在锅里铲一块锅巴,或是在碗橱里弄一块饭团。记得高考那一年,因为考得不好,跑出去打工,母亲躲在灶地下独自抹泪,而父亲则站在灶房朝小巷开的一个窗户面前,直到我的背影转过小巷另一头的屋角,才脱离了那两道苍桑而严厉的目光。

  老屋右边的一间房子是父母亲居住的主房,从大门右手的房门进去,沿左手边的箱架子上,是两只叠加的老式樟木箱子,然后就是一张老式的桌厨,再往前去,就是低矮的床头柜和是一张带踏板的老式大床,床头柜放在踏板上。床上常年都挂着纱帐的,这样恰好将墙面的凹凸不平遮盖了起来。桌厨上摆放了一些做工并不精美但却古色古香的罐子,罐子一般装的是农家自制的如焦面和炒米糖等食品,偶尔还有买的酥糖方片糕等其他吃食。小时候父亲早上哄我去放牛,会从里面掏出一块东西来,让睡眼惺忪的我在贪吃的诱惑下放弃睡觉。

  堂屋宽敞,从大门到桌子约有八步,留下一大段的活动空间,那张八仙桌是父亲从贵州贩木材时弄回一棵整木打造的,香案上方每到过年都会换成不同的中堂画,桌子的右边原来是有一张床的,可以坐在床上吃饭,但随着姐姐们的长大,睡在堂屋显然不合适。父亲就在他们房间的后面重新搭起了一间房,堂屋的床则归了我,直到二奶奶去世之后我才搬离堂屋。后面搭建的房间并不理想,要较老屋矮了许多,不像老屋的梁枋之间能够通风,虽然开了一扇窗户,但没有改善房间里通风条件,可姐姐们却在里面生活的白白胖胖,直到一个个出嫁,里面才彻底改做粮仓。

  老屋大门的门槛是一块长条的青石,已然磨得光光的了,夏天的'中午,捧着一碗饭坐在门槛上非常地惬意,而我小时候则喜欢逮住萤火虫,将它摁在青石板上,用手顺势一划,就会留下一条长长的荧光,然后看它慢慢地暗淡下去。堂屋左手边的墙壁下常年摆放了一张竹床,对着后门口,东面的风习习地吹过来,中午能睡一个好觉。晚上则将竹床搬到后门口的院子里,将劳累了一天的疲惫身子扔在竹床上,看天上繁星点点,和姐姐们找流星,倘若遇到父亲高兴了,央他说一段故事。夜深了,就在竹床上支起蚊帐,伴着夏虫的高低起伏声进入梦乡。

  老屋在我工作四年后,父亲卖给了对门的堂哥,父亲是为了到我那儿去,对老屋做个了断。堂哥是个谨慎的人,让我在协议上签字,是怕我以后反悔。父亲在,我对老屋似乎无所谓,因为父亲就是我的记忆,可父亲去世的第二年,我彻底后悔了,那一年清明我带女儿回家祭奠父亲,远远地看着老屋,泪流满面。后来堂哥又将老屋推倒,在原有的基础上盖起了三层楼房,据堂哥后来说,在老屋的地基下起到了许多的石板,其中还有一块无字碑,因为不明就里,就原封不动地仍然放回了原处。可老屋已经不在原处了,老屋前两棵合抱的椿树也不在了,老屋只在我的梦里,让我魂牵梦绕。

  好在我还一直还能记得在老屋里的初始记忆,那是在好小好小的时候,还是躺在摇窝里,清晰地记得老屋厅堂上的亮瓦,太阳的光从亮瓦里投射下来,光柱里有很多微小的尘埃在跳着舞,屋外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还有公鸡那绵长的打鸣声,伴随着左邻右舍或远或近的说笑声,嗯,彷佛还在昨天,是了,那才是我记忆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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