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时间,小城的树已长起来,上班下班,几乎可以不打遮阳伞。再过十年,所有的马路都会浓荫匝地。小城会更美。
夫,矮胖,头发开始谢顶。妻,高胖,腰里堆着一圈赘肉。两人并肩走着,夫为妻摘掉了粘在毛衣上的头发,妻为夫拍打着掉在衣服上的头皮屑,右手打了一下夫有点驼的背,提醒他,把背伸直了。最平凡的夫妻最简单的动作,却让人感动,夫妻恩爱,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何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一只狗猛地窜到我车前,棕色,长毛,两只大耳朵,扬着一张高高兴兴的狗脸。那脸分明在笑,笑得好开心。
一只开开心心的狗。什么事这么开心呢?想着,我也笑了。
很早的清晨,路边,老头对老太太说,什么东西都是国外的好,只要沾了外国的边儿,就好。中国怎么就不好了?老太太说,那外国人的东西质量就是好一些啊,这也是事实啊。老头继续气愤,谁说的?见不得这种人,那外国的月亮真的就比中国的圆?
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暗笑,一清早就碰上了一个爱国主义者。
晚上离开单位时,几个老太太在楼下花园里散步。一个老太太穿着一件大红绣花缎子的棉袄。她正大声地激愤地说着话。谁说我要找的?我48岁就没了男人,要找那个时候不找,现在老都老了,还找?一个楼里住着,老头和老婆婆子就不能说说话?说说话就是想找男人?其他几个老太太小声劝着她,她偏高声大气地说着。找,就是找老伴儿。可能有人说她和某个老头的闲话了,可能她跟这个老头住得近,说话多了些。
咦,老人的世界也不简单呐。
走远了,隐隐约约听到她还在说。我那老头子,经常在梦里看到他,我说,你没死啊。他说,我来看看你。一个人说,那是他想你,到你梦里来了沙。她的声音仍很高,哪是他想我,他死都死了,骨头打得鼓,不知托生到哪去了。另一个老太太说,就是沙,是你想他,才做这样的梦,哪有死人想活人的,只有活人想死人。几个老太太快活地笑了起来。 这哪是老太太,分明是几个小姑娘。
老太太的大红棉袄新簇簇的,穿着散步有点可惜,她应该去约会那个喜欢和她说话的老头儿。老太太说话时,明明有点小姑娘的兴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