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把田边干枯的树叶子点燃,一边用把子拢着,一边看着田野里还有没有未收拾的东西。冬天说来就来了,田野里正在上演空城计,忙活了一季的庄稼纷纷解甲归田,空空的树干像老班长守着凌乱的打扫后的战场。绿莹莹的麦苗好奇地看着雪花飘飘洒洒、前呼后拥奔赴这场静穆的约会。
家乡的冬天是安静的。
雪大约会连续三天,满世界都是洁白如绢,厚厚的绒绒的,已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随着地貌,勾勒出起起伏伏的曲线。原本丰富的旷野更加苍茫,视野里更加开阔。田间小路很久都没有脚印,偶尔会有不知名的动物蛇形的印痕。河水冰封,河面晶莹剔透,岸边干枯的柳枝不再栖息野鸭的叫声,河面冻住了跃动的鱼虾,万物归于宁静。
村子像童话一样,柴垛上、屋顶上、断壁处都顶着厚厚的积雪,树枝静静的,忍耐着被积雪压弯的痛。几只麻雀从远处飞来觅食,落在枣树上,撒下一阵飞雪。母亲轻轻扫出一块空地,撒一把小米,拉一根绳子,让我们躲在屋里,等贪吃的小鸟闯进埋伏圈,罩住它们烤了吃。
勤快的村民扫出几条小路。雪是冬的灵魂,安静地扶在墙上,等待一场酣畅淋漓的西北风的约会。气温骤降,暴露在外面的肌肤收缩到生疼,耳朵冻得变了颜色,走在室外,脚趾头和手指头肿了一样,不小心碰到冻硬的石块,更是钻心的痛。晚上躺在母亲烧热的炕上,听着窗外西北风的呼啸,像吹着哨子,又像千军万马疾驰而去,像汽笛,如狼嚎。西北风尽情狂舞,流连忘返,时而在旷野里疾奔,时而在村子上空盘旋,又间或在房前屋后逗留吟唱。白天时常听见西北风奔走呼号的怪声,晚上听它由远而近低吼呜咽又放声狂歌。狂飙的西北风是深冬的常客,它温柔的时候嗡嗡嘤嘤,怒吼的时候横扫千军,房顶似要掀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