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经典散文(2)

2018-10-16散文

  我骑着它,奔波于乡村的马路上。我喜欢叫女儿坐在后面。橘红的日头斜斜的,远挂的盘山公路斜斜的,斜斜的自行车上,一前一后两个斜斜的人,就这么蹬呀,蹬呀。我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有首诗要从心窝里跳出来。

  其实女儿挺不喜欢坐它。铮铮铁骨的后座架硌得她细嫩的屁股生疼。我蹬一下,她的心就颤一下。蹬一下,颤一下,一路下来,她的小屁股麻了,心也颤累了。乡村的马路坑洼不平,而我又从不减速。有回蹬狠了,震了她下来。她躺在地上呜呜大哭赖着不肯起来。现在女儿老说我:老是叫我坐,老是叫我坐,不坐又怕你黑起脸,你一黑脸我就心衰。多伤心的童年啊!

  自行车更多的作用是驮东西。去镇上买化肥,左边一包右边一包,上面还要叠一包,用橡皮绳捆个死死的。去田里割稻子,稻谷装进蛇皮袋,也是左边一包右边一包,上面还要叠一包。去山上砍木头,截成两米长的断子,也靠它驮回家。自行车后面负重前面就轻,重心严重失去平衡,很考验骑它的技术。我双手使劲摁住龙头,躬着腰,企图将全身的重量往前压。就这么蹬呀蹬呀,大汗淋漓。人累得直哼哼。它也累得直哼哼。就这么使着劲儿摧残它,想叫它不面目全非都难。我自己都记不清楚,送它几百回进“自行车医院”。那个豁嘴大门牙修车师傅,见我推车来,就说:没见过你这么败家的。再说:也好,没你们这些败家的,我怎么赚吃哟?然后搬出工具,紧钢丝、上链条、换轴轳、打黄油、装螺帽。

  我这么使着劲儿摧残它,不管它死活的意思,其实是挺在乎它的。我是真的在乎它,它可以驮我远行,也可代替大板车的作用。用它驮东西,比推大板车轻松多了。如果它突然没了,是生活的惨重损失。所以,每到一处,放下来,都要给它上锁。就是去田里割禾,一抬头就能看见它,也要上锁。老婆嘻嘻哈哈笑说:锁它干吗?你这破车,有人要吗?我前后左右看路上的行人,嘿嘿而笑:这怎么行哟。自行车太破了,真的没人偷。有回去街镇上,把它锁在一根贴满牛皮癣广告的电线杆下。朋友拉我去喝酒,喝完酒打麻将,打了麻将吃晚饭,吃了晚饭接着打,那晚就在朋友家睡了。次日醒来才记起它,急匆匆赶去。嘿,它还歪歪地立在那儿。真是贱车贱命,犹如我这个人,卑微得扔到哪儿都没人打你的主意。

  后来买了摩托车,再后来就出来打工,自行车也就光荣退役了,我随手把它扔到杂物间里。岁月不饶人也不饶车,况且它被年轻力壮的我狠心地摧残了那么多年,锈散架了,有气无力,犹如得了癌症的老头。有次回家,喊来收破烂的。收破烂的盯着它瞅了半天,一伸手掰成两半,扔上三轮车,递过一张老旧的五元纸币,蹬上车,回头冲我咧嘴一笑,走了。

  我突然有种伤感。它是我的功臣呀,它不仅驮着我在乡村马路上奔波,还驮着我生活所需要的东西,简直是那段岁月我生活的写照。就这么丢弃了,是不是有点残忍?不过也好,早去早投胎。下辈子再做自行车时,呵呵,最好离我远一点,我这种类型的都要离远一点。

  现在,我在繁华都市里打工,依然会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平坦的街道,他们蹬呀蹬呀蹬得挺轻快。恍惚间感觉旧时光在向我问好。我想起我的自行车,不知被那个收破烂的弄到哪儿去了?投胎做了什么?会不会是某栋建筑的一根螺纹钢?或许是某处的一块铁板?若是真变回一辆自行车,我很想说一句岁月静好!

  三、摩托车

  摩托车是我在小布街上开店时买的。

  那会儿呀,摩托车开始在乡村时兴了。年轻人结婚,三大件改为摩托车、彩电、VCD了,没有它姑娘不会嫁给你。乡村干部、小老板、有钱人都要用摩托车来增添内心的骄傲。摩托车比自行车牛气多了,骑上它,就会有一种飒爽英姿的感觉。油门一摧,绝尘而去。乡村泥沙马路,阳光烤晒,面上是一层松散的黄尘,摩托车飞一般过去,卷起一阵浓尘。走路的骑自行车的,只好吃灰尘。骂是没用的,人家还会笑话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见很多人有了摩托车,我也很想买,可羞涩的钱袋一次一次把想法掐死。就是受了点小侮辱,也不敢斗气。邻村的安民子,他贩木材卖,自然是乡村里先富起来那部分人。他比村长都更早买了摩托车。一次他骑着摩托车很大气地往晒场中间一摆,立即招来一大波围观群众。我仗着与他同过学,跨上去按喇叭假摧油门。安民子拉长着脸:弄坏了你赔得起吗?当时我想钻地缝,过后还不是要原谅他。贫穷会限制人的志气。

  我十三岁辍学回乡种田,一种十多年。天麻麻亮出门,夜乌漆麻黑归屋,累死累活,生活不见好转,有点着急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便找亲戚朋友借了点钱,来到镇街上开了个小店营生。开的五金家电店,卫星锅头是主营业务。乡村没有电视信号,村民全靠卫星锅头来看电视。卖出去了就要送货上门并安装,没有摩托车就等于没有脚。买摩托车,形势所逼,但我还是不敢去买新的。新车六七千,小店总投入只有两万块钱。旧摩托车买的是安民子的嘉陵70。他骑了五六年,我花了一千五百元钱。他说嘉陵车质量好,很舍不得,骑出感情了。我几乎求着他,缠了四五回才松口。为了省点钱,我是愿意厚着脸皮的。

  70型相比90型125型,显得如娇小温柔的少妇。骑在车上,两脚可以点到地,遇上难走的路,两只脚还可以辅助辅助。乡村马路坑洼不平坡陡弯急,多少人摔得人仰马翻。而我,很少跌倒。说次最危险的,是散墟后送台彩电加套卫星锅头去金竹坑。镇街去金竹坑四十五里路,一路坡陡弯急。有一处最长的陡坡,足有五里。坡陡弯急就算了,雨水冲刷,路面只见狰狞的石块。我骑着它,摧油门一路吼,撞到一块突起的大石上,前轮弹起来,像条仰起脖子的蛇。车后架绑了电视卫星锅头,一百多斤。后面负重前面就轻,上陡坡前轮一弹起,非要马仰人翻不可。幸亏两脚能点到地面,逼着它不倾倒,双手用力一压龙头,前轮回归地面,油门一摧接着走。我是没事。跟在后面的,被惊险的场景吓得“啊”一声,反而跌倒了。那人夸我骑摩托车的手艺实在太好了,不去参加奥运比赛实在是浪费人才。我说哪里哪里,这就是70型跟125型的区别。呵呵,有人来表扬,我当然要谦虚一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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