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 国风》的“礼教”内涵(4)

2018-07-20诗经

  3.温柔敦厚:民族性格的形成

  一个族群,从自然获取物质资料的生存形态,决定着其认知自然、把握自然的方式。《国风》中传递出的“温柔敦厚”的情感气质,与中国先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习惯有着很大的联系,如果说海洋赋予了西方人冒险精神,那么土地就赋予了东方人温厚务实的性格特征。

  作为重农主义的周民族文明历程缩影的史诗,《诗经》大量的农事诗和农业生产场面的描写,透射出浓厚的农业文化气息。最典型的便是《幽风·七月》,一共八章,以一首顶寻常十首的规模,将耕作、女功、蚕桑、田猎、授衣、营建、酿酒、祭祀等一年的劳作详细地陈列出来。有寒苦生活的描写:“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不仅穿不暖,也吃不好:“六月食郁及薁,七月烹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茶薪樗,食我农夫。”住宿环境也很简陋:“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但在这样的清苦生活中,也有一抹抹田园亮色:“春日载阳,有名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而农民们如此辛苦,遍身罗绮者,却不是养蚕人:“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取彼狐狸,为公子裘……言私其豵,献豣于公。”最后还要忙祭祀:“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整首诗里反复唱诵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如何,一日之、二之日如何,回环往复,呈现出一种天长日久的钝滞与安于天命的从容,有悲苦情绪,但更多的是对客观事实的陈述。

  姚际恒认为《七月》里的小节分别像《月令》、《五行志》、《采桑图》、《田家乐园》、《食谱》、《谷谱》、《酒经》,“一诗之中无不具备,洵天下之至文也。”在尚无文字记事的早期社会,以歌记事,口耳相传是一种普遍的文化传播方式,与农事相关的知识被编成歌谣,传唱的过程中又被不同的人加工润色,是实现生产经验传承的具体手段。顾炎武《日知录》说:“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农夫之辞也。‘三星在户’,妇人之语也。‘月离于毕’,戍卒之作也。‘龙尾伏辰’,儿童之遥也。”所以程俊英认为:“这样一篇规模宏大的农事诗,决不是哪一个天才所能成就。其中有古代的农谣,有幽地的民歌,应是集腋成裘的作品。而且决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必然有一个积年累月的流传过程。”

  朱熹《诗集传》论及《七月》主题时引王安石曰:“仰观星日霜露之变,俯察昆虫草木之化,以知天时,以授民事。女服事乎内,男服事乎外。上以诚爱下,下以忠利上。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养老而慈幼,食力而助弱。其祭祀也时,其燕飨也节,此《七月》之义也。”

  《七月》以自然时序为纲,以气候变化规律为准,将一年四季中的生产生活内容依时呈现出来。人事活动对应自然结构,吻合周人的“天人合一”理念。人们仰观头顶的星空,俯察脚下的土地,在年复一年的春耕秋收的轮回中,借助于田园和自然得以确认和显现人的价值和人生的意义。虽然贵族对农民存在着事实上的压迫,但这种概念在当时人们的心中却是天经地义的。与抗争心理相比,妥协心理不是缺乏勇气,而是在安于天命的心理基础上,多了一份温柔敦厚的悲悯。因此,农事诗中充满着对自然和田园的感恩心理,《七月》同样代表着西周、春秋时期整个华夏部族的文化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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