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不稼穑不知道农民苦。一年辛苦到头,看似在为自己忙碌着,实际上多数在为他人谋幸福:打了猎,大猎物要献给王公贵族,上好的裘皮也得进贡;送到田间地头饭食也要让官员来沾光;漂亮的衣服要送给达官贵人,自己则连粗布短衣也没有;除了上缴赋税之外,还得服劳役,为官家筑室造屋;年终庆贺丰收之时,要祝主人万寿元疆。
农民们的日子正是在这种忙碌、平凡、单调、周而复始的劳作之中默默地度过。其实,他们的愿望和要求再简单不过了:活着,活下去,吃饱穿暖就行。他们的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地怀着这样的愿望和要求活着,劳作,繁衍生息。
他们既不会像不愁衣食住行的富家子弟那样觉得生活空虚,也不会像文人雅士们对花赏月,一高谈阔论,伤感流泪,更不会像哲人们去思索什么生活的意义、存在的价值一类对他们来说不着边际的问题。实在,单纯,质朴,就是他们的特点。活着就是一切,就是最高的要求。对他们来说,生活最重要的意义就是活着。
因此,自然而然地,食为天,成了他们的生活信条。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成了他们的生活埋想。春种秋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成了他们自觉的职业意识。
这样的生活体验,触及到了最底层、最真实、最不允许有异想天开的层面。它实际得没有任何浪漫色彩,平淡得难以激起哪怕是小小的波澜,忙碌得几乎没有喘息的时候,辛苦得几乎直不抠。瞧瞧他们满是皱纹的古铜色的脸,层层茧疤布满的粗糙的双手,狗偻着的腰,趾头裂开的双足,青筋突露的手臂,这些足以表明无情的岁月在肉体上留下的印痕。
自给自足,与世无争,乐天知命,安贫乐道,田园牧歌,全都是一些局外人的想象。生命的基本欲求如此严峻地横亘在面前,迫使人必须放弃一切幻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去同命运竞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锄禾日当午,汗滴脚下土。这样的现实,怎么会不使人非常实际起来?况且,天灾人祸的忧患,像随时都可能出现的乌云,笼罩在农民们的心头。一旦遇上,情形就更遭。 这就是咱们的父老乡亲。倘若真的生活在他们中间,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绝对不会无病呻吟,风花雪月,哥呀妹呀,声色犬马,挥霍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