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中的一道寒光
黑蒙定下心来,自己也需要喘息。它伸出血红的舌头,发散浑身的热气,同时也期待华生特起来,与以往的遇险者一样,让他取出它身上救生袋里的食物,填饱肚子,恢复体力,然后跟它回去。
黑蒙缓过了气,然而华生特却没有起来的意思。黑蒙绕着华生特走了3圈,开始拱雪。
黑蒙凑到华生特的鼻子跟前,嗅了一阵,突然灵机一动,伸出舌头舔他的脸,一股彻骨的冰冷从舌头尖传到心里。
它停了停,缩回舌头,等到冰凉的舌头在嘴里焐热了,又伸出来,紧紧地贴在华生特的脸上。它心里很明白,只要华生特醒来,一切情况将会好转。
华生特在饥渴中倒下,在无力挣扎的情况下渐渐失去知觉。现在,黑蒙身上的热量通过它的舌头传到他的头部,刺激了脑神经,使他恢复了知觉。
华生特不能转动僵硬酸麻的脖子,也不能全部睁开眼睛,他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狼!
华生特吓得差一点儿晕过去,他知道狼的本性。有一些猎人、采药者、探险家不是在山里被狼吃掉了吗?雪崩发生时,他甩掉了身上所有的包裹,只将一把锋利的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现在面临新的险情,迫使他积攒起全身的力气,抽出被雪盖住的右臂,举起锋利的匕首—刷的一道寒光,刺进黑蒙的胸膛……
黑蒙两眼直翻。在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受到致命的一击,这是它过去救生活动中从来没有碰到的,也是万万料想不到的。在一瞬间,它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一阵剧痛使它发出一声野性的、粗犷的狂吼,在山谷里响起深沉的回声。
一只狗的转念之间
忽然遭受到袭击的黑蒙,疯狂地绕着华生特毫无目的地跳着,鲜血染红了白雪。它懊丧、怨恨、愤怒、痛苦……突然,它旋转身子,睁着血红的眼睛,磨动坚硬的腭,张开大嘴,露出两颗雪白尖锐的犬齿,扑向华生特的咽喉
然而它又突然停住了。它闭上嘴巴,两只眼里的凶光渐渐散去—它看见华生特紧闭双目晕眩过去了。
黑蒙垂着头,它无法咬去插在胸部的匕首。这时,它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情,希望赶快回到它的主人—凡蒂斯院长的身边。
它头也不回地顺着来路,踉踉跄跄地向圣伯纳修道院跑去,一路滴着血……
凡蒂斯院长做完晚祷,正在等待黑蒙回来。当他听见门外有轻微的断断续续的叩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时,立即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
门一开,扑的一声,黑蒙冲他扑过来,倒在他的脚下,一条长长的血迹从黑蒙身后一直延伸向远处。
院长惊呆了。他蹲下身去,看见黑蒙胸口插着匕首,刀尖虽然没有触及心脏,但却切断了动脉,黑蒙的血几乎流干。他拔下匕首,发现在这把精致的芬兰刀的刀柄上刻着华生特的名字。
此时黑蒙已气息欲绝,它低低地呜咽了一声,那双潮湿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凡蒂斯院长,好像在回忆这几年来朝夕相伴的生活。院长心头酸痛,他颤抖着向黑蒙伸出手。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黑蒙已无力伸出舌头来礼貌地回赠主人的爱抚。它只是轻轻地移了移头,把脸依在院长的手背上,吐出了它最后的几口气,渐渐停止了呼吸。
黑蒙死了,华生特活了下来。顺着黑蒙的血迹,救援人员找到了华生特。
华生特的误会,使他犯下了令他终生悔恨的错误。但一切都已过去,人世间的一切来龙去脉,都不容篡改,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将生命重走一遍……
黑蒙被葬于修士墓地。41个被救者,包括华生特在内,自动捐献资金,为黑蒙修建了坟墓,立了墓碑,上面刻着黑蒙救出的41个遇险者的名字。在墓碑的最后部分,华生特刻上了英国诗人拜伦的诗句—你有人类的全部美德,却毫无人类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