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余秋雨散文文体意识(3)

2018-07-20余秋雨

  三

  在其散文观念的主导下,余秋雨的散文实践实现了双重突破:一是突破了长久以来或是抒写服务于政治的“伪大我”之情,或是吟叹个体化、私秘化的小情感,或是籍闲遐小品游走于世事之外的模式,以真诚、强健的主体精神人格营构出底蕴深厚的“大散文”;再则从艺术表现上看,应承“大散文”精神内涵的表现需求,余秋雨散文突破了长久以来被规范化、样板化了的表现形式,以大气磅礴、放荡不羁的手法创造了憾人心魄的艺术境界。

  从余秋雨散文创作精神内蕴方面看,作者深沉的文化追思凝结出凝重丰厚的诗性情感,把散文创作推向了意蕴绵长的大散文境界。余秋雨散文内在精神突出地表现为鲜明的文化反思性。从《文化苦旅》开始,从中华传统文化到欧洲历史文明的追寻足迹,人们可以看到余秋雨遭遇着一个又一个关于历史文化的困惑,于是有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价值追问。面对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他所有的困惑与追问最根本处可归结到一个古老的话题:蒙昧――野蛮――文明。在《文明的碎片・题序》中余秋雨写道:“写作每一篇文章都有各自的题材和主旨,那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结线是什么?我究竟是凭着什么样的精神标准把这么多陈旧的故事快速召来又依次推出的呢?” 其中“至少有一个最原始的主题:什么是蒙昧和野蛮,什么是它们的对手――文明?每次搏斗,文明都未必战胜,因此我们要远远近近为它呼喊几声。”[9] 由此可以,作者始终在努力探寻、追问千百年来古今中外关于蒙昧、野蛮与文明之间相互搏击的历史,使得其创作指向鲜明的文化反思。

  正是这种对社会历史文化发展进程的意义深刻的省思以及从中自然传达出来的生命意识与精神人格,使得余秋雨散文得以超越平庸而进入高迈境界。作者以其生命智慧观照社会人生、历史文明进程,在充满创作主体个性特征的深沉体验之中铺就一条深远的历史文化隧道,于历史文化隧道之中穿行的历程生发出作品灵动的诗性,张扬的艺术个性令其散文篇章携着宏大气魄走向高远境界,从而收获气韵生动、气度非凡的“大散文”魅力。如在《十万进士》中,作者怀着对中华文化艰涩的两难思索,洋洋洒洒的笔墨从科举制度游走到社会秩序,从追求个体生命的飞黄腾达到普遍的社会人格灾难,飞扬的神思将读者引入灵动深致的艺术境界,人们在掩卷沉思之间获得如许思索的愉悦与启迪。

  为使作品精神得到适切的传达,艺术表现形式上的推陈出新也就成为余秋雨散文创作的必须。对于自己的写作,他原本就明确意识到与传统的悖离:“我已经料到,写出来的会是一些无法统一风格、无法划定体裁的奇怪篇什。”[10]而在《文明的碎片》的题叙中,他甚至说最好不要把他放入散文这个“界”中,不要把他的文章叫做散文。但从体裁角度而言,人们还是将其此类创作归为散文,这已是个公论。但由此可知,在创作之始余秋雨就明确地突破了建国以来关于散文定义的传统,奉献出一种新的表达范式。

  建国后几十年对散文的传统认识之一即散文是“文学中的轻骑兵”,相应的对散文体裁有着“篇幅短小”的规范,这直接导致不少散文作家或热衷于描摹微景细象以明志,或沉湎于吟唱个人心底悲欢以抒怀,让人看到的是散文视域相对狭窄与风格的小家子气。应承着博大情怀、超迈精神、宏阔视野的选择,余秋雨散文往往篇幅浩大,洋洋万言之文不在少数。外在形式之气势与内在情理之气魄相契合的结果便是明显地突破了散文以往那种“小体会”、“小摆设”的格局,给人以大气磅礴之感。当作家探入历史文化长河,依凭着洋洋篇章而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地自由漫溯时,人们惊叹于他的大命题、大表现,强烈的阳刚之气动人心怀。

  对于散文的创作,当年鲁迅曾经说过:“散文的体裁,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然而后来人们对散文提出了“形散神不散”的理论,当这理论发展到极致便是长久定位于“景―情―理” 的结构模式,这就使得散文表现形式在相当程度上作茧自缚,呈现出呆板的局面。余秋雨散文创作则明显表现出不再囿于传统教条,而是“笔”随“心”走,道法自然。整个篇章行文可以在一种放射性思维与情感的推动下自由挥洒,感慨往往极为丰富,思索往往也是多重的。如他的《道士塔》,既有对愚昧道士的批判,也有对古代灿烂文化被毁的悲哀,还有对民族屈辱历史的感叹,同时抒发出对腐败国家机制的痛憾。在《莫高窟》中,面对辉煌灿烂的古代文化艺术,他神思飞扬。他既可以抒写自己深致的礼赞与自豪,也可以由艺术表征的特质揭示艺术美的本质在于人本的复归与生命的灵动,并由此而感叹一个时代的强悍。他也可以突破“起承转合”的结构教条,通过独特视点的选择以局部表现整体,借助一人一地为焦点自然地辐射开去,摇曳多姿而又条理井然地展现历史的概貌。如《一个王朝的背影》,镜头对准的是一个帝王避暑山庄,然而展现了清王朝的崛起、鼎盛和没落。这种结构方式为他的散文的超长篇幅、大容量的思想内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载体。总观其散文创作,看似并非传统所谓的章法谨严,却是恢宏畅达,自在潇洒。

  余秋雨散文以其鲜明独特的文体意识拉开了当代散文新时期的帷幕。他的散文实践以广阔的视野、宏大的胸怀、深邃的思想及奔放不羁的表现形式,为当代中国散文提供了一种风格独具的范式,其雄厚的实绩表现出对当代散文创作长期处于平庸状态的超越。读他的散文,总能让人耳目一新,在一种生命意识、历史忧患意识与民族意识被强烈唤起的同时,获得巨大的艺术享受。  参考文献:

  [1][8]余秋雨.《文明的碎片・题叙》.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

  [2]别林斯基.《别林斯基选集》(第2卷).成都:时代出版社,1953年,第234页。

  [3][4][5][6][9]余秋雨.《文化苦旅》,上海:知识出版社,1992年版,第116、3、130、27、3页。

  [7]蒋登科.《融合理性精神的开放与整一》.《南方文坛》,1999年第69期.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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