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的“三此”时间观(3)

2018-07-17朱自清

  “此时”连着“彼时”

  “此时”在朱自清的理解中,即属于当下眼前“极短的现在”,也关系到无限的过去和未来。“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

  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这是朱自清在《匆匆》一文中对“我们”度过的日子所做的深刻反思。邓晓芒认为:“海德格尔把不朽的哲学基础的时间个人化当下化了,使之成为一种‘内在时间意识’。”朱白清在思考时间的性质及如何驾驭时间方面,深受西方哲学思想影响,他把反思虚无生活的重点放在了认知和把握时间的主体上。他认为:“我们”的日子之所以去了就永远去了,人生如梦幻般空虚,原因在于主体认识时间把握时间时出了问题。在《刹那》一文中,他不仅为“我们”度过的令人畏惧梦幻般的人生找到了失败的依据,同时也为“我们”提出来解决问题的方案。他明确指出,“我们”的日子原不是流水般存在的时间,日子可以去了再来,只要认知把握时间的主体能够将自己生命的意义和价值置人每一时间段,只要我们认识到人生意义和价值与点滴积累的关系,明白人生的意义与价值不能用“总解决”的办法,“须随时随地的去体会”,明白“大人格”、“大人生”也“须零碎去解决”的道理,时间对于“我们”就会露出温和可亲的一面,就会伸出友好的手牵着“我们”伴随它经历所有的日子。在朱自清的认识中,“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的生活态度之所以不可取,在于“我们没有将时间转化为历史”。我们荒废了今日,就意味着失去了过去,所以过去的永远过去了。这看上去像时间在给“我们”过不去,实则是我们轻视了时间。人要想拥有过去,回想过去时,过去就能以实在的物的形式出现在眼前,办法只有立足于今目。立足于今日即将“全人生的意义”、将“好好的生”的理念贯彻于每个当下,让“全人生的意义”及“好好的生”的幸福感常在“此时”呈现。朱自清认为抓住“此时”、努力于“此时”的人,才可能渐渐融入人类的历史和未来。他说:“这种历程的满足,便是我所谓我生相当的意义与价值,便是我们所能体会的刹那间的人生。无论您对于全人生有如何的见解,这刹那间的意义与价值总是不可埋没的。”丰子恺在《渐》一文中,引用英国诗人布莱克诗说:“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里见天国:手掌里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劫。”朱自清说:“倘若说人生是不朽的,刹那的生当然也是不朽的。”在朱自清的时间话语中,不朽和永生的关键在于主体要在刹那里有所作为,即努力成为“一粒沙”或“一朵花”。当然,“一粒沙”、“一朵花”皆象征,这个比喻告诉我们成就一番事业就像绽放一朵花,非一日也非一人善恶之功德。谁都知道花的成长、绽放需要多种元素――水、空气、阳光、土壤等。人成就有意义的事业,也需要与人合作。与人合作即认识前人对我们的意义及我们对后人的意义,即做攀登巨人肩膀及在巨人肩膀向上攀登的工作。在《论自己》一文中,朱自清耐心地阐述了这个道理,他说:你想“顶天立地”,想“与万物并生”皆没有错,这都是永生的通途,皆可谓“看得远,想得开”。但怎样实现这些美好的想法呢?怎样“把得稳”自己走好这条通途呢?这需要了解世界、了解自己生活的时代,在了解世界和时代的同时,也就了解了自己,了解了自己也就明白了自己能做什么。一旦看到了世界之大之无限,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及有限,但又不放弃自己的位置,甘于做默默无闻的小事做“刹那”的努力,自己永恒的生便有了希望,因为“自己是世界的时代的一环”,没有“脱了节”的一环。在《文人宅》一文中,朱自清从我们对已故名人屈原宅的态度看到了我们生活的仓促与浮躁,看到了我们抛向未来的一丝令人忧虑的前景。从莎士比亚、济慈、迭更斯等名人故宅皆由私人出资保护这一细节,看到了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留给世人留给未来的希望之光。在《淡美》序言里,他对朱光潜有关读者阅读价值的评价大加赞赏。朱光潜认为“一首诗的生命,不是作者一人所能维持的”,读者的“情感和想象力”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一首诗的生命。”情感是生生不息的,意象也是生生不息的……所以一首诗是做不尽的。”朱自清从朱光潜“欣赏即创造”的评价中,认识到“艺术虽与实际人生有距离,与整个人生无隔阂”,也即诗的生命与诗人的生命与欣赏诗的读者的生命异体同生。朱自清总是站在人类历史的高度用整体全局的眼光观照个体的生存,所以他的“此时”说蕴涵着过去与未来的“彼时”。这就是他“此时”的内在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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