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遥远的记忆征文

2020-08-18征文

不算遥远的记忆征文

  不知从哪辈儿起,村里几十户人家的先人们就临着这条沟定居下来,听说有些年头了,打几孔土窑,垛个土院墙便成了一个家,就这样一辈一辈,一代一代,繁衍生息着。到我这辈儿还生在这里,因此儿时的记忆便是从这几孔窑洞开始的。

  连接这沟和村外大路的唯一通道,就是这条斜斜扭扭弯弯曲曲的小土路。上小学那会儿,每天三上课,也记不清一天要气喘吁吁多少次,只记得最怕下雨天,这红土和水搅拌成的红胶泥特黏,很沾脚,小孩根本走不成,很多次都是爬在父亲背上一甩一扭到校的,也总会看到从父亲脸上淌下的汗水和大口喘气的样子。

  老家的院儿在沟底,三孔土窑,一个装潢着几片青瓦的门楼,便是一大家十几口人的生活栖息地。清楚的记得,中间的这孔窑是祖父祖母和未结婚未出门的姑叔们住的,边上的一间由结婚成家的大伯和伯母带着堂哥堂姐住,另外一间便是父母和我的住所了。这窑洞中间用一片芦苇席子一搭,也算是前厅后卧,只不过这厅是客厅兼厨房,这卧就是一张桌加上横七竖八的床。后来听说,就这门楼,还是祖父祖母那辈为父亲兄弟几个讨媳妇儿发愁不得已借人家钱修来装潢门面用的。

  说起这土窑洞有很多的故事,更是辛酸的记忆。土窑洞说起来挺好,冬暖夏凉,可夏天吸蚊子而且潮的不行,冬天生虱子,如果哪年雨水多墙都会淌出水来,很多的晚上都是在湿漉漉中睡去的,记忆里当然也有母亲半夜起来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挤虱子的情景。父亲兄弟姊妹多,穷的叮当响,在那个年代日子不好过,说媳妇儿更是难上又难的事儿。听奶奶说过爷爷经常坐在这土窑洞里的小板凳上为儿女的婚事儿发愁,恨了气了,便唉声叹气的不停的挠头,也不知多少个夜晚是在愁苦和无眠中度过的。

  四岁那年的冬天,正是村里收白菜的时候。我和叔家的堂弟在门前的沟里玩,不慎掉到了三米多深的井里。兄弟从沟里爬很长一段坡才到家,拉白菜回来的四叔一听,撂下手里的碗直奔沟里顾不得脱掉衣裤跳进了井里,幸运的是四叔懂些水性,浮着拖着总算把我弄了上来,可人脸色乌黑,没一点气息。偏僻的小山村,离乡卫生院太远,而且那个时候没啥交通工具,先请村里的赤脚医生来,没辙,一家人一边哭一边放在火边烤,赶紧往乡卫生院去请大夫。大夫来了,用了药,做人工呼吸,总算命大,过了好大会儿吐了水,呼了气,留了一条活命。天太晚,路又远,家人也怕半夜再有啥三长两短,好说歹说人家大夫才同意留住一晚,观察病情。大伯把自己的那间窑洞让出来,收拾干净,换一床新铺盖儿,给人家大夫住。他和伯母一家人就挤在父母的那间窑里凑合了一夜。直到现在,心里一直对这份亲情,这份救命之恩心存感激。

  后来,村里实行了包产到户,父亲和叔父姑妈几人也招了工,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起来,再后来村里通了电,修了路,父亲兄弟几个也都搬出了沟沟在沟上边新批的宅基地上方了新院,盖起了新瓦房,砖窑,再后来拆了瓦房,盖起了楼房,再后来几个堂哥堂弟都在城里买了楼房,这窑洞也渐渐破落了,荒芜了,从人的记忆中淡去了。

  直到今年的一个周末,村里正在对老窑院进行整治还田,轰隆隆的挖土机把一个个窑洞挖走了,也挖去了以往心酸的回忆。我家的那几洞窑也只挖剩一段窑根儿,走近,还能看到斑驳的墙壁和儿时图抹的痕迹,这窑洞也完成了肩负的历史使命,化为一种永恒定格在了人们的记忆深处,这深深浅浅的故事,也只有在特别的日子,特殊的`时刻才能从脑海里唤起,让人来品味人生,来感激生活。

  井

  井,对村里人来说,是命,没有水便没有生活。

  小时候,村里人用水都到沟下挑,一担水担上来要爬几百米的陡坡,小时候担不动,农忙季节便和堂弟两个人抬,经常爬到半坡一个踉跄,一桶水顺着坡往下流,两人便开始互相埋怨,你怨我我怪你的争吵半天,甚至因为这谁也不理谁。

  在上小学的时候,村里人渐渐从沟里边搬上来,上级拔款在村里的新宅基地边打了一眼井,村里人总算不用为这一担水跑那么远的陡路了,而且这井是用辘辘绞的,比起用绳子直接从井里捞水要省气的多。

  也因这井,村里多了一些生气。农村的清晨来的早,天灰灰亮,村子就从辘辘吱吱咛咛的绞水声中醒来,在各家各户升起的袅袅炊烟中开始了一天的喧闹。

  担水是村里人每天必须要的第一件事,从床上爬起来,擦把脸,往嘴里塞几口馍,便挑起桶就走。因此每天早上通往井边的路很热闹,你来我往,互相寒喧问候,哼曲儿的,啃馍的,吸烟的,边走边聊的,成为村中一景。有人担桶的水平很高,一担桶往肩上一放不用手扶便来去自由,停停稳稳,小时候羡慕这绝活了好一阵子。担水时大家自觉排队,讲究先来后到,轮不到的人们便抽袋烟,天南海北的聊起来,庄稼收成,国家大事,趣闻轶事,家短里长,都是聊的话题,这井沿儿边也成了能说会道人的讲坛,跟开会似的热闹,今年种啥种子,买啥化肥,跟谁谁家的孩子做媒,很多的事也都是从这井边酝酿的。偶尔谁家的桶不慎掉井里,大家也都来帮忙,有人拿来肉钩,有人拿来绳索,你试我试大家试,倒也经常成功把桶从井里捞出来。每逢农忙季节,忙了一晌的人们从地里回来,便会来到这井边,弯下腰嘴对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咕咚咕咚的豪饮一番,再手掬清水猛往脸上洒,跟那久旱逢甘露的爽劲儿一样的感觉。

  母亲不喜欢凑热闹,总是很早就起来担水,一来不必排队,二来不误家务和农活。每每从梦中或从母亲“起来了,该去学了”的喊声中醒来,屋里的院里的水缸都是满满的,清凉晶莹,用刚打上来的水洗脸,格外的滑腻,温柔,像母亲的手轻拂过孩子的头额。听说这井里打出来的水比香皂更清肤,更美容,渐渐我懂了,这井水不仅含有利于皮肤的微量元素,更含有一种浓浓的家乡情结。后来我长高了,有些力气了,每逢星期天或农忙或假期,我主动分担些家务去担水,刚开始是半桶半桶的担,后来一桶一桶,肩膀压的疼,就咬着牙坚持,次数多了不仅能挺得住,也学会了桶压肩上不用扶的功夫,而且懂得了面对困难咬牙坚持的道理。

  井正因为对于村里人来说就是生活,因此对这井,这辘辘有了特殊的感情和爱护,不仅在人们的心目中成了金银不换的宝贝儿,而且看护都成了一种约定俗成。村里有人外出做工都会记得想办法弄点黄油回来给辘辘抹抹润润滑,也会有人从哪里弄来的更厚实更精道的铁扣子悄悄的换上。当然,谁担水忘了盖井盖儿,谁家小孩儿往井里丢了东西,都要被骂娘的。住井边的那个老太婆儿,只要看到有小孩儿在井边晃悠,便会厉声喝斥走开,我也被喝斥过,因此很怕她。记得那年冬天,井上的辘辘被偷了,如同捅了蚂蜂窝,找没找到成了全村人最牵挂的事儿,而且只要碰到人都会关切的问,都会忍不住骂上几句,村里人对偷辘辘的行为是认为缺大德,要被诅咒的,最后乡里买来一把新的辘辘换上这事儿才算平息。不过村里人对辘辘看管的更严了,由住井边最近的户负责保管,谁要绞水便要去人家去取,用完了要还,如果正好有别的人要用,要给人家打招呼。否则,帐要算到去拿辘辘的人的头上。对这一点,村里人最不雷戏的,也最守规矩,因为都知道这井,这辘辘对于生活意味着什么。

  村里的条件渐渐好了,90年前后吧,村里派了工作队,工作队员们带头捐了款,群众集了资,乡里补了点钱,买了水泵,由群众出工修了管线,并且硬化了井沿,修缮了井壁,又实施了降氟改水工程,群众吃上了干净的自来水,这钩担儿,这辘辘没了用场,村里人也不必起大早起来担水了,也不必农忙时下完地再匆匆去担水了,这井边也没了往日的热闹,少了很多的故事。

  井,还是这口井,水,还是这井里的水,只是,随着时代的进步,这生命之泉以另一种方式滋润着村里人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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