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年往,实际上是人来人往。而我看得最多的人来人往,是在纸页之间。
由于我的职业是编辑,因而纸就成为了我的工作伴侣,每天看稿改稿,穿行于细密的文字里,像个小二子似的,忙不迭的。早晨发稿,下午看大样,这几乎成为工作铁律。那么多相识和不相识的面容,藏在鲜活的文字后面,谁做了编辑,谁的心里不兴奋啊?即使我偶尔看花了眼,漏了个别错字,扣了五元十元奖金的,也觉得是高兴的事。因为这会成为我下次认真的起点。现在报社实行自动化办公,纸页似乎越来越少,但我们编辑的工作量并没有减少。尤其一位老作者反而让我的工作量有增无减。
老人是写民歌的高手,曾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场上有过九死一生的传奇经历。我起初并不认识他,他每次来报社送稿,放到桌上笑一笑就走了。由于老人写的是民歌体,和现代报纸副刊的时尚品格出入较大,因此,老人的投稿见报率很低。但老人总是不厌其烦地送稿,渐渐熟了,老人就有了一个习惯。每次我站起身来送他时,他总要紧紧地握一握我的手,轻轻地拍一拍我的肩。他的稿子都是“手抄本”,编辑部实行无纸化办公后,要发他的稿子有些头疼了。因为他的每篇稿子要我亲手来打,而我恰是一个打字慢手,自己写稿躲不掉那份懒。现在呢,想发老人的稿,只得一字一字老老实实地敲了。一年的时间下来,也为老人发了十多篇稿子,但2007年5月过后我就没有看到老人跑报社了。再过两个月,一打听,原来是老人生病了,已回故里。不多日,是老人病逝的消息。人的生命多像一张纸页,被秋风一吹就走了。当我在稿纸堆里翻找出老人的旧稿时,抚摩着,像是与老人进行着手与手的对话。在时间的纸页轻轻翻动的瞬间,一个可敬的生命离我们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