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记忆,似乎始于春日里跟水根到山野去放牛。
我俩同骑一条健壮的大牯牛,我前他后,他用双手护着我。牛到达预定山下后,他熟练地把拴着牛鼻子的牛绳盘绕在牛的二角间,放牛上山去自由地选嫩叶择鲜草。
我们呢,水根教我用花树做喇叭,又教我怎么吹,我花九牛二虎之气力偶而也能吹响几声,仅此我已欣喜若狂,水根会学吹冲锋号,还能模仿民间流行的老曲小调,模得真真切切,仿得婉转优雅,令我羡慕,让我敬佩。
牛在柴草树丛中的天地里享受着大自然的天赐美味佳肴,我们呢,煨年糕吃。
大家各自上山寻找干柴,当熊熊火焰平熄后,我们把家里偷来的年糕放入火堆中,经几次翻转后,年糕开始胖了起来,飘洒出扑鼻香气。“好吃了”,水根说着,用手迅速将火烫的煨年糕从火堆中取出,拍去粘在煨年糕上的炭灰,分给我们吃。糯米年糕更好吃,运气好时,我还能从家里偷出一瓢猪油和咸盐,用筷子把煨年糕中间挖空,把盐和猪油灌入,那味儿呀,迄今犹念。
但并非天天如此,有些天去挖葛藤蔀头,水根能从葛藤藤叶上判定蔀头有多大,是“粉葛”还是“糯葛”。不管“粉葛”和“糯葛”煨烤熟了都很好吃,越嚼越津津有味,香甜无穷。
春风和煦,微风飘逸着函谷中兰花放发出来的芬芳。水根会逆风香寻到香的源头。他会把兰花利索地挖掘出来,并在兰花根部裹包上一层土,带回家,找一破盆种好后,放在我父亲常喝酒的厢房窗前的屋檐下。我喜欢看,但帮不上什么忙。屋檐朝东,兰花早上8至9点相见太阳。不几天,含苞待放的花苞相继绽放。
每每10点光景,父亲便坐在厢房里开始喝酒,下酒菜也每每是一把茴香豆,三二条笋干,有时也有一二只咸鸭蛋,只偶而舍得吃它。父亲其实酒量不大,几杯酒下肚后,脸开始红润起来。窗前屋檐下兰花的阵阵清香无声无息地随着空气的流动,飘飞着进了父亲在喝酒的厢房,那雅香也悄悄游流进父亲的鼻孔。酒兴、花香!父亲背着手在兰花盆前看看,又弯腰闻闻,似乎要考证,是酒香呢,还是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