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者抒情散文

2018-09-28散文

  我没有语言障碍,却象得了失语病似的,很长时间一言不发,更不想在纸上划上几笔,我确信自己的语言功能没退化,我不清楚是记忆还是思维出现了问题。

  我是个有故乡的人,我一直不肯让这个特别沉重的大词进入修辞系统。因为父亲健在,那里还有我的家。交通的便利使我可以常常回老家,乡愁似乎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可是我感觉到了一种陌生,记忆中的家乡消失了,包括所有的气味,比如那些羊和猪的气息,那些柴火的味道……不知道它们躲藏到哪里去了。

  一

  中元节,我回到老家,照例给母亲和祖先烧纸。大堤上那些高大的柳树早就逃之夭夭。大堤突然变矮了,潴龙河也没有逃脱干涸的命运。站在大堤上遥望潴龙河故道,是一望无际的蓬勃的青纱帐,构成青纱帐的不再是玉米、花生、高粱、大豆和柳条,更多的是攀缘在竹竿上的麻山药藤,就是这个地下的根茎,让很多人不再钻进潮湿的窨子没日没夜的编簸箕,潴龙河干涸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轨迹。

  弟弟家的厢房里,留着一个烧柴禾的土灶,原来是用来烙饼、蒸馒头的,而炒菜、熬稀饭等早用上了电磁炉和电压力锅,液化气已经用了近三十年了。上月妹妹给爹买了一个电饼铛,这下,土灶也没有用武的地方了。想吃馒头,小卖部有,村子里开着馒头房。土灶大锅的饭香没啦。可是爹高兴,他说,把饼擀好放到电饼铛坐着板凳等着就行,方便,再也不用怕火大火小的了。

  弟弟的新居坐落在村子的最南面,水泥路通到了家门口,不远处是新修的朔黄铁路。院子外面现在是一长溜的棒子地,棒子已红缨落尽,珠胎丰盈。紧挨着的是几排高大的杨树。去年,这溜棒子地还是一片杨树地,大杨树哗啦啦的唱歌,一群羊在里面高高兴兴吃树叶,羊粪的味道随风能传到院子里。我一直以为种树省心,不用浇,也不用施化肥。爹说不是,也施化肥,浇水,为了长得快。

  弟弟的房子带走廊,除去宽大的客厅和厨房卫生间,还有明暗卧室七间。满打满算住了不到四年呢。可是如今弟弟要买房了,在县城。表弟也要买,他需要贷款。我说,都是新房子,干嘛还要在县城买楼房?我表弟的理由是表侄该订婚了,没有楼房女方不愿意,村子里有20多个找不到对象的男孩子。原来的老街坊家的男孩子今年21岁,好歹找到对象了,女孩子比男孩子大5岁,还有轻微的精神病。不给孩子买楼房怎么办?表弟边说,边抖去烟灰,似乎下了多大的决心。他说,大姐你不知道,愁死有男孩子的人家了。我说,不是种麻山药挣了不少钱么。表弟说,现在哪家也有点钱,可是闺女少啊,有念书出去的,村里没几个闺女,男孩子们多得碰大腿。谁家有闺女,媒人都踩破了门槛。就是离婚带孩子的小媳妇都抢手。

  也是,除了路上来来回回的汽车和电动车,真看不到多少年轻的闺女们。而村里的小学校早卖给了村民做宅基地,院子里满是茁壮的棒子,这些年孩子少了。没了读书声的村落,少了很多生气。学校也得了失语症。

  我在村子里的时候,差不多几家就有一个窨子。农闲时节,家家户户都有人编簸箕。年轻的人们在里面编簸箕,也编织着自己的梦想。那时候,村里的闺女们纷纷嫁到外村去,两只手不再编簸箕了,仿佛就改变了命运。而我在别人眼里是个幸运的人,得以逃离农村,逃到离家乡比较远的城市,成了家乡的旁观者。

  老家院子里的扁豆花紫莹莹的,丝瓜花张扬的黄艳艳,爹将我的包盛满了黄瓜茄子豆角。爹一边给我装,一边说,唉,现在的菜那能吃啊,天天打药……我是乡村的逃离者,在城市呆久了,又想回到乡村的安静和原生态,可我的弟弟们又要冲进城里,是不是像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所说的,有的人想冲进来,有的人想逃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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