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晚上,我们家乡不吃元宵,所以,在我们家乡不叫它“元宵节”,就叫“正月十五”。正月十五要把面点蒸出各式各样的花样来,是我们家乡的一种习俗,其中,为家庭每一个成员蒸出他的属相来,是必不可少的规定动作。
天一明,母亲就把大哥叫起来,早饭放下不做,先指导大哥和上一大盆发面。盆不是一般的大而是很大,母亲是没有力量和那么大一盆面的,只能让有力量的大哥来和。大哥和,也得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和得符合要求,和下来后也是累得满头大汗。
面和好之后,大哥叫来二哥,两个人抬着,放到墙角处母亲早已准备好的一堆麦草上,然后,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等待盆里的面发酵。这时母亲才去做早饭。
午饭之后,收拾停当,母亲让大哥、二哥把面抬出来,放到案板前。母亲再指导大哥把盆里已经发酵好的面,一块一块地挖出来,放到案板上揉搓,揉搓成一块一块的面团,大哥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母亲要把这一块块的面团,做成各式各样样的面点,来展示她作为一家内政总裁的风采。
正月十五里的面点花样繁多,其中有“规定样式”,也有“自选样式”。“规定样式”就是每个家庭成员的属相;“自选样式”里,面灯是每年必做的,也几乎成为了必选,除此之外,母亲还会做出大雁、小燕子、青蛙等等造型来。
属相也都是动物,要把家庭日常用来蒸馒头的面,蒸出这些动物的造型来,其实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面比较软,不易成型,成型后,不一会也会变形,何况还要放在锅里蒸,蒸的过程面还会长呢?为了克服这样的困难,让蒸出来的属相可以辨认出来,母亲采取了一种大写意的象征手法,丢弃形似,追求一种神似。比如,我的属相是虎,虎头上的“王”字和虎嘴上的'“虎须”,是夸张般地表现出来的,一出锅,我立马就可以认出我的属相来。再比如,大哥属龙,二哥属蛇,两者的做法一开始是完全一样的。先做好一块圆圆的、厚厚的面片放在那里,用块面搓成一个蛇状的面长条,一头粗一头细,粗的一头放在面片的正中央,抬起,然后,面长条环绕着它一圈圈地盘起来,正好盘到面片的边缘。昂在中央的粗的一端做成头,眼睛,嘴巴、嘴中的信子都是一样的。那么,如何区别呢?母亲的做法是,蛇身上的鳞片用剪刀给剪出来,整条蛇像是一个长长了的刺猬。做龙身上的鳞片时,母亲抹下中指上的顶针,用顶针在龙身上做出压痕,一圈一圈地叠加,套印在龙身上,套印出来的纹路有铜钱花印的味道,便有了一些华贵的气息,正符合龙在人们心目中地位的那种感觉。然后,母亲在龙嘴两边,“啪、啪”两剪子,龙须就飞扬了起来。
母亲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母亲是一个心智极高的人。她就是用这样的方法,让她为我们每一个人蒸出的属相决不雷同。母亲与父亲都是属马的,父亲的马,马鬃是直竖着的;而母亲的马,马鬃则是耷拉在一边的。
正月十五是灯节,每一种属相身上,都还做一个可以用来点灯的地方,属相就变成了“属相灯”。用一块面片,做成醋浅子的形状,放在属相身体中央上边。到了晚上,在“醋浅子”上倒上一些植物油,然后拿出一根火柴棒,去掉磷头,缠上一些棉絮,插在油里,形成灯捻子,点上就成了灯。谁捧着谁的属相灯,一直到灯油耗尽才许放下。母亲说,正月十五里,让自己属相的灯光照一照,可以保证来年一年身心无灾。
点过灯放下的属相,由母亲统一收管,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早上,等到父亲把院子中的“仓”围好,母亲才揭开锅,谁拿谁的属相吃掉。正月十五到二月二,已经过去了十七天,但属相作为馒头的味道依然香甜如初,母亲是如何做到的,至今于我依然是个谜。
母亲去世已经二十多年了,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在正月十五给我做属相灯,来保证我在来年的一年里身心无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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