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石器散文(2)

2019-10-22散文

  村子东面有个小山包,生着一些高高矮矮的松树柏树。树林中间有块平整的大石板,足有四五十个平方。不知何时,有人石尽其材,在上面凿出一个满月形碾盘(凹下去,比平面低五寸),安上木轴和石磙,就成了一个石碾子。

  那时,我们三脚湾有住家十五六户,人口上百。但碾子只有这么一个,大家共用。大集体生产时,各家分得的稻谷都不多,一个碾子也就够了。

  碾米,要把稻谷晒干,没晒干,出米率低,不行。但如果晒得太干,一碾,碎米多,也不行。

  在我们家,碾米通常是我和母亲的事。母亲把一袋稻谷倒进碾盘,摊平,使其厚薄一致。碾磙靠牛来拉动,我赶牛,她跟在碾磙后面,手拿笤帚,把那些轧蹦到碾盘边上的稻谷扫到当中来,同时双脚在稻谷里趟来趟去,翻动谷粒。牛走磙动,不断对稻谷碾轧,直到壳破米出,糠成细粉,这样,一槽米就碾熟了。一槽可碾一百多斤稻谷,所需时间大约两三个小时。

  那时,粮食都由生产队集中分发。秋天,稻谷刚分下来,大人孩子望了一年,终于可以吃上新米了,家家都忙着碾米,结果常常凑到一块来。为抢碾子,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有时,为避免跟其他人撞在一起,打算碾米的,会提前给大家通报一声。尽管如此,还是有撞车的时候,其中一家正是等米下锅的,两家就商量,如果对方不急,就让一让。如果人家正好也是米缸见底,那就不去争讲了,等着吧,先向邻居借点米过活两顿再说。在农村,借米是平常的事,家家都遇到过,要么是找人家借,要么是人家找你借。

  碾子最忙的时候,要数腊月底。快过年了,要用稻米做各种各样的吃食。那段时间,碾子成天吱嘎吱嘎响个不停。这时候,林间的小鸟,不缺吃的。碾盘上总有一些没扫净的稻谷或米粒。

  秋天和年底这两个高峰时段一过,碾子多数时候都闲着。隔一两月,才有人碾一回米。闲得久了,比如春天闹饥荒的时候,碾盘上落满树叶,尘土覆盖,不知何时,冒出野草的嫩芽。小鸟在碾盘上跳来跳去,半天也没找到吃的。

  别的地方,听说建有碾房,我们那里没有,碾子露天敞着。遇上刮大风,或者降雨,不能碾米。天热时,中午不能碾米,都选在早上或下午。

  三、碓窝

  碓窝:青石制成的深窝状器具,配以木杵(碓窝棒),用来舂米等,也可将各种东西舂成糊状。

  在乡间,有这样的歇后语:顶起碓窝耍狮子——费力不讨好。这说法很形象。一只碓窝重达百余斤,一个人莫说顶,就是搬动也不易,用它来玩把戏,当然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碓窝,几乎家家都有。一般放在屋檐下。中间是一个圆窝,一尺多深,如在上面横张木板,可当坐具。小时候,我们经常坐在碓窝上吃饭。鸡鸭见了,都跑过来挤成一堆,仰头等着,等我们掉下些食物。

  晒干的苞谷棒子,米粒难得剥下来,可倒进碓窝里,用木杵捣几下就脱落了,很省事。

  也可以舂米。把稻谷拿到碾盘上碾,总有些谷粒没破壳,用竹筛隔出来,倒进碓窝里舂一舂,就好了。有些杂粮,需要捣细才能加工,也要用上碓窝。

  印象较深的,是打糍粑。把碓窝清洗干净,放进蒸熟的糯米,两人对面而站,各执一根木杵,蹬起八字步,你一杵我一杵,反复舂捣,直至成为糊状,方才罢手。糯米有很强的黏性,木杵捣进拔出,有些费力,非男人不办。我们家除了父亲和母亲,再无成年劳动力,这等事也只有母亲能帮父亲一手。

  打糍粑,是在秋天糯谷收回之后。劳力多的人家,分得的糯谷多一些,过年时还有存粮的话,也会打一回。那些年,吃糍粑,一年只有一两回,是难得的享受。

  还有一种形似碓窝的东西,棕木制的,很小,可托于掌中,我们叫它擂盔。捣蒜泥,捣花椒粉,都会用到它。药房里有一种铁制的钵,用来捣药,样子跟擂盔差不多。不过,这个不是石器,就不多说。

  四、猪食槽

  猪食槽:石制的凹形器具,长条形,用来给猪喂食。

  这石槽,一般长约三至五尺,宽约尺许,深五六寸。将食料倒进石槽,猪们围槽而食。我小时读书,开通学,早晚都要回家,扯猪草,煮猪食,是喂过几年猪的。个子矮,圈栏高,把一桶热腾腾的猪食提过圈栏,很费劲。一群猪闻声而来,拥在槽前,引颈张望。猪食一进槽,都埋头抢食,嗵嗵有声。抢不着的,就乱拱,结果就乱起来,一通混战。

  猪食槽必用石头做成。猪喜欢乱啃乱拱,石槽坚硬沉重,啃不烂,也不易拱翻。

  开春后,买几只“双月”(生下来满两个月)小猪,喂到年底,长到一百多斤,就可出槽了。翻过年来,再买几只小猪从头喂起。从小到大,猪的一生,就是围着食槽转。

  也有自养母猪的,生了小猪,先在圈外置一木槽,养上两个月,能到处跑、四处拱了,再捉进圈去,用石槽喂食。

  我们家,在猪圈旁边,还有一只喂狗的石盔,比碗大,比脸盆小,我们称作狗食盔。也是石头凿成的,不怕日晒,不怕雨淋,也不易砸破,称得上“铁饭碗”。

  五、石磙

  石磙:青石做成,圆柱体,有楞。两头有眼,使用时用特制的木架子套上,用人力或畜力拉动。

  石磙,我们这里有两种。一种是碾场用的,每个打谷场都有,至少两个。一个石磙足有三百来斤重,一头大,一头小,用牛拉动,在打谷场反复辗压,使稻谷脱离穗子。

  稻谷收回来,在场上摞成垛,渥上几天,天气晴好时,一早就开始摊场,男女老少都动手,把稻把拆散,铺在场里,一边让太阳晒,一边开始碾场。赶牛的人,一手牵牛绳,一手执鞭,肩上还挎个粪篓子,牛要便溺,赶紧接住。两头牛各拉一个石磙,前后相随,一圈一圈在场里转。牛不紧不慢地走,石磙吱吱扭扭响。碾过一遍,赶牛的就出场歇一歇,场外的人进来,拿杨杈将稻草上下翻过,之后,又赶牛拉磙接着碾。

  因为白天要忙地里的事,也有晚上碾场的。一般选在有月光的晚上——那时的月光真亮,不用点灯。夜间碾场,我们小孩已放学在家,也可以参加,帮着翻场、除稻草。

上一篇:踏梦行走的散文下一篇:青菜情话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