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辛弃疾归隐时期的陶渊明情结(3)

2018-07-21陶渊明

  二、退隐瓢泉时认识的深刻

  十年带湖闲居之后,辛弃疾终于如愿以偿,重新出山。但重返官场的时光依旧那么短暂。辛弃疾拖着疲惫的身躯不得不再次退隐,来到瓢泉。经过又一次的打击,辛弃疾那种报国热情平和了很多。儒家穷则独善、箪瓢自乐的观念已无法抚平其心灵的创伤,失去了希望的辛弃疾此时更多杂糅了一些道家泯是非、等贵贱、一死生的思想观念。在这一时期,辛弃疾对心中理想楷模陶渊明的认识也深刻多了。且看他在瓢泉时期涉及陶渊明的词句:“须信采菊东篱,高情千载,只有陶彭泽。”(《念奴娇·重九席上》);“一见萧然音韵古,想东篱、醉卧参差是。”(《贺新郎·鸟倦飞还矣》);“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东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贺新郎·甚矣吾衰矣》)。词中陶渊明形象与带湖时相比发生了极大变化,他此时认同的陶渊明并非抛弃名利之追逐、归耕田园之行为本身,而是行为背后的率性而为、顺应自然的思想境界。于是他写道:“往昔曾论,渊明胜似卧龙些。算从来,人生行乐,休更说,日饮亡何。”(《玉蝴蝶·贵贱偶然》)再也不是饮酒种菊之卧龙,代之以“岁晚凄其无诸葛,惟有黄花入手”。(《贺新郎》)从这一系列改变中可以得知,历经短暂复出之后,重又隐居瓢泉的辛弃疾再也不复当年之意气风发,在此次重出中他终于领悟到南宋朝廷政治派系斗争奥妙之所在,于是支持他奋斗半生的精神支柱突然倒塌,从此心灰意冷,不得不借助老庄来掩饰内心之悲怆,为平复内心之悲痛,他将眼光放向前贤,对处于同样境遇的陶渊明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从这位异代知己身上寻找一种精神,从而更为坚强的活下去。

  确实,瓢泉之辛弃疾与辞彭泽令之后的陶渊明心态和处境极为相似。两人之前都于隐与仕之间徘徊,而此时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过问功名事,从此隐居度余生。他们的理想皆已破灭,对前景心灰意冷。如此相同的情形,也就难怪辛弃疾有如此浓厚的陶渊明情结了。他此时将陶渊明的两大精神支柱———安贫乐道和崇尚自然,纳为己用,调节了他人生观中进与退的冲突,缓和了他面对理想和现实的矛盾,这也正是他这一时期词作风格由豪迈转为平淡自然的原因所在。

  辛弃疾对陶渊明思想的领悟是比较深刻的,词风也深受陶渊明田园诗风的影响。但辛弃疾毕竟不同于陶渊明,陶渊明的真隐境界,辛弃疾并没有完全达到。陶渊明归隐之后,是将自己完全融入淳朴的田园生活之中,乐于躬耕,亲近农民,安于贫困,放弃任何入仕机会。据载,朋友檀道济做江州刺史去看望陶渊明,劝他在刘宋朝内做官时,陶渊明尽管常吃不饱饭,已饿得几天起不来床,也还是把檀道济送的粮、肉等扔出屋去。所以陶渊明安于田园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杂念的。正因如此,他才写出了反映田园生活的名篇佳作。因为亲自参与田园生活,亲历农村凋敝、民生疾苦的现实,所以,诗中不时展现田园生活的宁静中所包含的寒馁、辛劳以及遭受租税剥削的痛苦,这也成为后来田园诗人笔下屡见不鲜的主题。辛弃疾的归隐表面看也是真心,但从辛弃疾自身来讲,如果真有召他重返仕途报效国家之机,他将会义无反顾,离开山野。所以他的退隐并不纯粹,这和陶渊明的真隐是不同的。再有,辛弃疾的田园词作没有真正反映田园生活的辛劳,他只是田园生活的旁观者,与实际田园还保持一定距离。陶渊明“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辛弃疾却能建豪华住宅;陶渊明“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辛弃疾却“夜来依旧管弦声”、“两行红袖争扶。”这就使辛弃疾缺少陶渊明作为一个农民的艰辛与快乐,其审美情趣也因此带有较多的士大夫文人气息。这在很大程度上形成辛弃疾田园词的现有面貌:清新欢快,色调明朗,带有浓郁的牧歌情调。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辛弃疾虽然与陶渊明的思想、创作有相异之处,但依然有着浓郁的陶渊明情结。他深受陶渊明思想品格、生活情趣等影响。同时以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丰富和发展了陶渊明,在作品中塑造了一个全新的陶渊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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