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草木春秋》介绍

2018-07-20汪曾祺

汪曾祺《草木春秋》内容简介】

  本书是当代散文大家汪曾祺的精品散文汇集。内收散文五十篇,记人事、写风景、说文化、述掌故,兼及饮食瓜果、草木虫鱼,无不集于笔下。闲淡中有滋味,闲适中有惊威,给读者以文学艺术的审美享受及文化修养的提高。

  《草木春秋》收录了《胡同文化》、《昆明的雨》、《观音寺》、《我的家乡》、《多年父子成兄弟》等散文。

【汪曾祺简介】

  汪曾祺,江苏高邮人,1920年生,1997年去世。少年时就读江阴南菁中学。1939年考入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从杨振声、闻一多、朱自清诸先生学习,是沈从文先生的入室弟子。毕业后任中学国文教员、历史博物馆职员,建国后先后在北京市文联、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工作,编过《北京文艺》、《说 说唱唱》、《民间文学》1958年被错划为右派。1962年底调至北京京剧团(院)任编剧。曾任过北京剧协理事、中国作协理事、中国作协顾问等。

  曾在海内外以不同文字出版过作品集20余部,其中除《邂逅集》出版于1948年,《羊舍的夜晚》出版于1963年外,其余全部是1978年之后出版发行的。他六十岁后转入创作旺期。年过七十,犹每日伏案,文笔无衰老气,亦属罕见。代表作品有:小说《受戒》、《大洋记事》等,京剧剧本(范进中举》、《沙家滨》(主要编者之一)等。曾获得过全国优秀小说奖及其他不同奖项。

【汪曾祺《草木春秋》精彩书摘】

  北京城像一块大豆腐,四方四正。城里有大街,有胡同,大街、胡同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北京人的方位意识极强。过去拉洋车的,逢转弯处都高叫一声“东去!”“西去!”以防碰着行人。老两口睡觉,老太太嫌老头子挤着她了,说“你往南边去一点。”这是外地少有的。街道如是斜的,就特别标明是斜街,如烟袋斜街、杨梅竹斜街。大街、胡同,把北京切成一个又一个方块。这种方正不但影响了北京人的生活,也影响北京人的思想。

  胡同原是蒙古语,据说原意是水井,未知确否。胡同的取名,有各种来源。有的是计数的,如东单三条、东四十条。有的原是皇家储存物件的地方,如皮库胡同、惜薪司胡同(存放柴炭的地方),有的是这条胡同里曾住过一个有名的人物,如无量大人胡同、石老娘(老娘是接生婆)胡同。大雅宝胡同原名大哑巴胡同,大概胡同里曾住过一个哑巴。王皮胡同是因为有一个姓王的皮匠。王广福胡同原名王寡妇胡同。有的是某种行业集中的地方。手帕胡同大概是卖手帕的。羊肉胡同当初想必是卖羊肉的。有的胡同是像其形状的。高义伯胡同原名狗尾巴胡同。小羊宜宾胡同原名羊尾巴胡同。大概是因为这两条胡同的样子有点像羊尾巴、狗尾巴。有些胡同则不知道何所取义,如大绿纱帽胡同。

  胡同有的很宽阔,如东总布胡同、铁狮子胡同。这些胡同两边大都是“宅门”,到现在房屋都还挺整齐。有些胡同很小,如耳朵眼胡同。北京到底有多少胡同?北京人说: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没名的胡同数不清。通常提起“胡同”,多指的是小胡同。

  胡同是贯通大街的网络。它距离闹市很近,打个酱油,约二斤鸡蛋什么的,很方便,但又似很远。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总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剃头挑子的“唤头”(像一个大镊子,用铁棒从当中擦过,便发出噌的一声)、磨剪子磨刀的“惊闺”(十几个铁片穿成一片,摇动做声)、算命的盲人(现在早没有了)吹的短笛的声音。这些声音不但不显得喧闹,倒显得胡同里更加安静了。

  胡同和四合院是一体。胡同两边是若干四合院连接起来的。胡同、四合院,是北京市民的居住方式,也是北京市民的文化形态。我们通常说北京的市民文化,就是指的胡同文化。胡同文化是北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使不是最主要的部分。

  胡同文化是一种封闭的文化,住在胡同里的居民大都安土重迁,不大愿意搬家。有在一个胡同里一住住几十年的,甚至有住了几辈子的。胡同里的房屋大都很旧了。“地根儿”房子就不太好,旧房檩、断砖墙。下雨天常是外面大下,屋里小下。一到下大雨,总可以听到房塌的声音,那是胡同里的房子,但是他们舍不得“挪窝儿”,--“破家值万贯”。

  四合院是一个盒子。北京人理想的住家是“独门独院”。北京人也很讲究“处街坊”。 “远亲不如近邻”。“街坊里道”的,谁家有点事,婚丧嫁娶,都“随”一点“份子”,道个喜或道个恼,不这样就不合“礼数”。但是平常日子,过往不多,除了有的街坊是棋友,“杀”一盘;有的是酒友,到“大酒缸”(过去山西人开的酒铺,都没有桌子,在酒缸上放一块规成圆形的厚板以代酒桌)喝两“个”(大酒缸二两一杯,叫做“一个”);或是鸟友,不约而同,各晃着鸟笼,到天坛城根、玉渊潭去“会鸟”(会鸟是把鸟笼挂在一处,既可让鸟互相学叫,也互相比赛),此外,“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北京人易于满足,他们对生活的物质要求不高。有窝头,就知足了。大腌萝卜,就不错。小酱萝卜,那还有什么说的。臭豆腐滴几滴香油,可以待姑奶奶。虾米皮熬白菜,嘿!我认识一个在国子监当过差,伺候过陆润庠、王垿等祭酒的老人,他说:“哪儿也比不了北京。北京的熬白菜也比别处好吃,--五味神在北京。”五味神是什么神?我至今考查不出来。但是北京人的大白菜文化却是可以理解的。北京人每个人一辈子吃的大白菜摞起来大概有北海白塔那么高。

  北京人爱瞧热闹,但是不爱管闲事。他们总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北京是民主运动的策源地, “民国”以来,常有学生运动,北京人管学生运动叫做“闹学生”。学生示威游行,叫做“过学生”。与他们无关。北京胡同文化的精义是“忍”。安分守己,逆来顺受。老舍《茶馆》里的王利发说:“我当了一辈子的顺民”,是大部分北京市民的心态。

  我的小说《八月骄阳》里写到“文化大革命”,有这样一段对话:

  “还有个章法没有?我可是当了一辈子安善良民,从来奉公守法。这会儿,全乱了。我这眼前就跟下黄土似的,简直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您多余操这份儿心。粮店还卖不卖棒子面?”

  “卖!”

  “还是的。有棒子面就行。……”

  我们楼里有个小伙子,为一点儿事,打了开电梯的小姑娘一个嘴巴,我们都很生气,怎么可以打一个女孩子呢!我跟两个上了岁数的老北京(他们是“搬迁户”,原来是住在胡同里的)说,大家应该主持正义,让小伙子当众向小姑娘认错,这二位同声说:“叫他认错?门儿也没有!忍着吧!--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睡不着眯着”这话实在太精彩了!睡不着,别烦躁,别起急,眯着,北京人,真有你的!

  北京的胡同在衰败,没落。除了少数“宅门”还在那里挺着,大部分民居的房屋都已经很残破,有的地基基础甚至已经下沉,只有多半截还露在地面上。有些四合院门外还保存已失原形的拴马桩、上马石,记录着失去的荣华。有打不上水来的井眼、磨圆了棱角的石头棋盘,供人凭吊。西风残照,衰草离披,满目荒凉,毫无生气。

  看看这些胡同的照片,不禁使人产生怀旧情绪,甚至有些伤感。但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席卷之下,胡同和胡同文化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也许像西安的虾蟆陵,南京的乌衣巷,还会保留一两个名目,使人怅望低徊。

  再见吧,胡同。

【汪曾祺《草木春秋》读后感篇一】

  最近读了一本书,汪曾祺先生的散文集《草木春秋》。闭目凝神,思索良久,这些读起来让人快乐的散文使我收获了什么,最后却是无疾而终,我想,至少是快乐、兴味和美。几个月过去了,汪老的文字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它就像一把挟带着清水的软刷,微波汹涌中慢慢地冲刷着我的思想,净化着心灵的陈垢,甚至“怂恿”着我有一股冲动想要前往文中那些令人神往的地方,再去信步品评一番。

  比起诗歌和小说,散文这种题材,是我在过去的阅读中很少涉猎的。散文的文字,自由,空灵。虽不如小说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也不及诗歌意蕴深远,但经汪老的墨毫闲情挥洒,却让我读得像品茶一般,清香悠远,爱不释手。《草木春秋》处处洋溢着各种快乐和趣味,甚至连描写文革时期生活的作品汪老也能从阴郁的苦涩中挤出丝丝的甜味来,确实值得一读。

  《草木春秋》里,有写草木虫鱼,如《花园》、《葡萄月令》、《草木春秋》;有写家国春秋,如《国子监》、《跑警报》;有写各地美食,像《故乡的食物》、《手把羊肉》;也有写旅途景色,如《天山行色》、《泰山片石》;还有作者的一些人物记事、对写作的理论探讨搜罗其中,《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谈风格》如是。内容庞杂,目不暇接。据编撰者汪朝(汪曾祺的二女儿)在后记中解释,是为摆脱“一碟子腌白菜”的老路数,把一些用得不多的作品也放进去,以求有点新意。但尽管如此,散文集的“神”还是没有被打“散”,依旧是草木矣,春秋矣。汪老用高雅的生活情趣,刻写了不朽的草木传说。草木与春秋,在文里,如浮藻般,布满了眼球,可当我们定睛一探时,却品出了它们根的去处,那就是本质的回归——生活,且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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